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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三十八年前参观南京长江大桥的往事

时间:2023/11/9 作者: 钟山风雨 热度: 15739
王树人

  文化大革命”中的1968年9月,20岁的我在黑龙江省巴彦县兴隆镇的兴隆中学高中毕业后,因高考已停止,只能回农村老家参加生产劳动。同年12月28日,第一座中国人自主设计、自主建造的跨江大桥——南京长江大桥提前全面建成通车的特大喜讯,是我刚吃完早饭扛起铁镐就要走出家门去生产队“刨粪”时,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中听到的(具体是哪一天现在已记不准了)。“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的1966年10月份,在红卫兵“大串联”期间,我曾去过南京,那时南京长江大桥还没有建成。因为“大串联”时在武汉曾参观过武汉长江大桥,所以在听到南京长江大桥建成并通车的特大喜讯后,真想去一趟南京,亲眼看看这座中国人靠“自力更生”建造的“争气桥”与武汉长江大桥相比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然而,我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因为不花钱坐火车,到哪吃住都不用自己付钱的“大串联”早已停止,正在帮父母“挣工分”养家糊口的我要去南京那是比登天还要难的。后来每天被繁重的体力劳动累得筋疲力尽的我逐渐就把想去参观南京长江大桥的念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1969年9月,在农村生产队正干活的我被母校兴隆中学找去当了代课教师。转正后不久,又有两件事勾起了我想去南京一睹南京长江大桥风采的念头。一是观看了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南京长江大桥》彩色纪录片,被南京长江大桥的雄伟壮丽深深吸引;二是1972年8月18日我在小镇的新华书店买到一本上海市出版革命组出版发行的由“南京长江大桥工人写作组”撰写的报告文学集《南京长江大桥》,认真阅读完后我被建桥工人“征服天堑”,“飞架起了我国最大的桥梁”的“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革命精神和革命干劲所感动。但当时要去南京也是不可能的,不说那时还没有“放长假”旅游的举措,就是赶在放寒暑假去南京也是“望而却步”的,因为从遥远的东北去一趟南京得花掉我两个多月工资,回来全家只能“喝西北风”了,所以我也只能是想想了。然而,万万没想到,几年后,我竟然真的去南京一睹大桥之风采。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后,随着“拨乱反正”的不断深入,在“纠正冤假错案”“落实党的各项政策”的过程中,我所工作的兴隆中学党支部把一位叫郭权新的老教师的入党问题提到了议事日程上。郭权新是江苏常州人,早年曾在国民党的空军部队服役,建国前夕随部起义后,在1949年10月1日的“开国大典”上,曾作为接受检阅的飞行队十七架飞机的机组人员,飞过天安门广场。后来被分配到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任教。1958年被“下放”到巴彦县兴隆中学担任物理教师。这位对物理实验室工作兢兢業业任劳任怨的老教师很早就有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强烈愿望,从1959年开始,多次向学校党支部递交入党申请书,但都因“历史问题”待查而被“关在党的大门之外”。到1979年9月,为了解决郭权新老师的“入党”问题,按政审的规定,学校党支部决定派人南下常州和上海进行“外调”,去查清郭权新的“社会关系”,即他的哥哥和弟弟有没有“历史问题”。因为“事情重大”,学校党支部决定派校长王荣天和我(当时为学校的政工干事)前去。

  临行前,我高兴地对王校长说:“这真是天助我也,我可以实现多年的愿望了!”王校长一听就问我:“咱俩是去‘外调,这能实现你的什么愿望?”我抑制不住马上就要见到大桥的喜悦,告诉王校长说:“多年前我就想去南京参观一下南京长江大桥,这回咱俩去常州和上海‘外调要途经南京,‘外调回来可以中途在南京下车,这不就能参观南京长江大桥了吗?”可王校长却说:“咱们在南京没有‘外调任务,怎么能在南京停留呢?我看你的愿望是实现不了的!”听王校长这么一说,我真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不过我并不死心,虽然没吱声,可心里想的却是到时候怎么也得想办法在南京下车停留一天去参观大桥。

  1979年9月中旬的一天,我与王校长带着学校开具的两份“外调”介绍信,先从兴隆镇火车站登上去哈尔滨的列车,到达哈尔滨后,我本来要买去上海的“卧铺票”,王校长却让我买“硬座票”,他说:“‘卧铺票太贵,学校的办公经费紧张,能省点就省点。”我说:“得好几十个小时才能到上海,坐硬座您能受得了吗?”王校长回答我说:“我又不七老八十,怎么受不了?”就这样,经过漫长的“颠簸”,坐得腰酸腿疼的我俩终于到了上海。在上海,我们“外调”得很顺利。根据郭权新老师提供的地址,经过一番打探,找到他弟弟所在工作单位,说明来意并递交了“外调”介绍信,单位就给写了郭权新的弟弟没有“历史问题”的证明材料。在上海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俩又乘火车北上到常州,找到郭权新老师的哥哥,在他带领下来到其所工作的工厂,工厂也给出具了没有“历史问题”的证明材料。

  “外调”任务完成后已经是将近傍晚时分了,在饭店吃饭时,王校长就要我和他吃完饭去常州火车站买第二天返回老家的火车票。我不死心,又劝说王校长:“校长,您看这样行不行,就是咱俩今晚不在常州住,买今晚去南京的火车票。咱俩赶到南京住一宿,明天去参观南京长江大桥,若时间允许,我再陪您参观一下中山陵。中山陵在‘大串联时我都去过了。咱俩今晚不在常州住,去南京住,这不一样嘛,也没多花公家的钱。……”王校长喝了一口酒后想了想,然后说:“我知道你小子是想借这次南下去参观南京长江大桥。我看这样也行,因为没多花公家的钱。那就快点吃饭吧,吃完了就去火车站买票去南京。”我一听王校长同意了我的“如意算盘”,就高兴地举起酒杯:“来,咱俩干一杯!”

  就这样,在万家灯火的晚上,我与王校长乘火车从常州来到了南京。走出南京火车站后,我对王校长说:“咱找一个离南京长江大桥近一点的旅店,住一个高层的房间,说不定还能临窗远眺到南京长江大桥灯火辉煌的夜景呢!”王校长欣然同意,我就兴致勃勃地向路人询问,最后我与王校长乘车来到了离南京火车站不太远的大桥饭店。果然,住进第五层(或第六层。我现在已记不清了)的房间后,打开朝北的窗户,顿时一条灯火长龙就映入眼帘。我忙对王校长说:“校长,快来看,那就是南京长江大桥!一条灯的长龙在夜空下把古老的南京城装点得多美啊!”王校长走到窗前欣赏了一会儿后说:“真是太壮观了!中国人自己建造的大桥就是与众不同!走,咱俩吃点夜餐去。在常州为了赶火车来南京,我没吃饱,都饿了。”endprint

  翌日我俩早早起床洗漱完,先结账后用餐,接着就徒步向不远处的南京长江大桥走去。走到南京长江大桥的公路“引桥”处后,我说:“我看咱俩就从南端走到北头,然后再从北端走回南头,这样即参观了大桥的全貌又能俯瞰长江的浪花飞扬,何乐而不为!”于是,我俩就踏上“引桥”大约宽两米左右的人行道,在车水马龙中开始了南京长江大桥上的参观。因为我早已看过一些介绍南京长江大桥的书籍和资料,所以就边走边看向王校长作了简要的讲述。

  走着走着,当我看到迎面而来的两座高大建筑物后,马上兴奋地对王校长说:“快到正桥了,您看前面桥两旁的建筑物,那就是正桥的‘桥头堡!”踏上正桥后,我俩欣赏了一番“桥头堡”上的浮雕后,放眼浩渺的长江水面,顿时心旷神怡。面对着江上的“百舸争流和千帆竞渡”,感受着脚下火车的“车轮隆隆和汽笛声声”,加上徐徐吹来的凉爽江风和长空蓝天白云的映衬,使我感到犹如在仙境遨游。于是,诗兴大发的我即景生情,当即就吟出了一首“抒情诗”:“南下东吴游长江,江水浩淼浪悠长。长歌短调赞大桥,桥美如画乐断肠。”王校长听了笑着说:“学校的老师都说你是个诗人,我还不信。一听你吟的这首诗,才感到你真像个诗人!”我记得自己又是高兴又是自豪,带点小得意和王校长说:“不管您承认不承认我是诗人,我告诉您,这不但是一首诗,而且还是一首‘顶针诗,一般的诗人是吟不出来的。”

  就这样,我俩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正桥北面的“桥头堡”下,驻足小憩一会儿后,又踏上大桥北面的引桥继续朝北走着。走着走着,当遇见一个摄影的“摊位”时,我与王校长就凭栏照了一张相。下了引桥后,休息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买了四瓶汽水放到拎兜里,我俩又调头踏上引桥,由北向南再次参观南京长江大桥。虽然已经刚刚一路参观了一回,但由于有“百看不厌”之感,所以我俩仍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又把南京长江大桥参观了一遍。

  当走到大桥南端的引桥下,王校长看了看手表,对我说:“你看看,都快到中午12点了。参观了一上午,这回可满足你的愿望了吧?咱俩先别忙着吃午饭,现在就去火车站买直达哈尔滨的火车票,要是去晚了买不到就不好办了。”我说:“啥时候都能买到。我不说到了南京还要陪你参观一下中山陵嘛。走,咱吃饭去,饭后就去中山陵。”可王校长却说:“我都‘放宽政策让你参观南京长江大桥了,咱必须先去火车站买票,要是买到直达哈尔滨的车票是晚上发车的,咱再去中山陵。你也不知道是几点发车,要是下午发车去哈尔滨,参观完中山陵再去买票,不得买明天的了,再在南京住一宿,回去咋报销差旅费?”王校长这么一说,我只能跟着他去火车站。可是,到了火车站一看列车时刻表,发现从南京直达哈尔滨的仅有的一趟列车已经在上午10点多途经南京北上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王校长摸着脑袋想了老半天,然后对我說:“我要是不答应你参观南京长江大桥就好了,也不能整出这麻烦事来。我刚才想了一下,咱不能在南京再住一宿了,南京没有‘外调任务,在这住两宿,回去咋报销?”我忙说:“是我非要参观南京长江大桥的,这两宿的住宿费我‘掏腰包!”王校长说:“不用你‘掏腰包。我都想好了。你看看到北京的列车最早的几点从南京发车,咱就买两张到北京的票。到了北京要是赶不上开往哈尔滨的列车,咱也不住旅店,去找我在解放军军事学院当教员的一个姓赵的老同学,让他把咱俩安排到他们的招待所住一宿,住宿费由他管。”王校长说完就让我去看列车时刻表。我看过后告诉他说:“从南京到北京的列车今天午后最早的是晚上7点多的。”王校长说:“那就买这趟车的票。”我买完票后对王校长说:“现在才刚过1点钟,还有6个多小时才能上车。我看咱吃饭去,等吃完饭就去参观中山陵了,要不这6个多小时咱上哪呆着去?”

  吃完饭,我就陪王校长乘车去了中山陵。傍晚6点半左右我们赶回南京火车站,在候车室坐了一会儿,就告别了南京,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到达北京时好像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下车后王校长就让我去售票厅去买回哈尔滨的火车票并说:“买最早开往哈尔滨的票。要是有一会儿就开往哈尔滨的,买了咱们就走!”我说:“你不说今晚去军事学院你老同学那住吗?”王校长说:“不去了。这都晚回去一天多了。学校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处理呢!”就这样,我到售票厅买了两张傍晚6点钟开往哈尔滨的火车票,因为还有三个多小时才发车,王校长以前又没来过北京,我们就近去了天安门广场。5点半左右,从天安门广场赶回北京火车站,登上了开往哈尔滨的列车。随着一声汽笛的长鸣,列车徐徐开动,我俩就此就结束了这次难忘的南下之旅……

  (责任编辑:顾鸿)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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