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云

　　大家知道，旧时称业余的京剧演员为“票友”，而票房则是指票友聚会和练习的处所。南京为东南重镇，戏剧活动相应繁荣，可以说票房林立。而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票房当首推“友艺集”。

　　甘家大院诞生“新生社”

　　提起“友艺集”，不得不先介绍一下“新生社”。京剧自道光年间兴盛以后，南京不仅众多名角前来献演，而且其业余演唱活动十分活跃。至民国时，全市票房组织已是星罗棋布，票友与日俱增。其中，“新生社”便是一支引人瞩目的队伍。

　　众所周知，南捕厅甘家大院从甘贡三老先生起，即是闻名遐迩的戏曲世家。1935年夏，17岁的甘家四公子甘律之，与其兄南轩、甘涛及同学好友，在南捕厅15号甘家花厅内成立了“新生社”。由甘南轩担任社长，成员约有三四十人，是南京票界一支异军突起的青年队伍。除甘氏兄弟外，其主要成员有甘汝敏、甘菊生、汪剑耘、徐伟如、马焕文、喻学辉、喻志清、杨秀峰、王帮荣、蒋鹤亭、祁醒华、王曼寿、朱觉凡等。新生社还请了顏凤鸣、佟志刚、关盛明、张九奎和范儒林等名家当老师。因甘家是戏曲世家，当时的名流溥侗（红豆馆主）、梅兰芳、奚啸伯、徐兰沅、童芷苓、言慧珠、李蔷华等常常出入甘家交流切磋艺术，因此对新生社成员艺术水平的提高影响也很大。很快，1936年新生社在明星大戏院举行了两天的首次公演，共演出4个剧目：《四郎探母》，甘南轩饰杨四郎，汪剑耘饰铁镜公主，李应侬饰肖太后；《女起解》，祁醒华饰苏三，朱觉凡饰崇公道；《空城计》，甘涛饰诸葛亮；《珠帘寨》，甘南轩、汪剑耘、甘律之、刘子刚、佟志刚主演。这次演出相当成功，观众反应非常热烈，未到开演，两天的戏票已全部售完，演出时，当时的南京中央广播电台还作了现场实况转播。这些都大大鼓舞了全体社员。不久，新生社又在明星大戏院作第二次公演，剧目有《打侄上坟》，菊生居士主演；《南阳关》，甘律之主演；《贺后骂殿》，徐伟如主演；《收姜维》，甘汝恭、范儒林主演。《宝莲灯》，甘南轩、汪剑耘主演；至此，新生社已是远近闻名的京剧票房。

　　抗战爆发，新生社迁往后方，日本投降后，甘南轩等陆续回到南京，新生社又发展了大批社员，其中著名票友高华、王丽雯、潘纪明、赵健伯、赵寿良、管公衡、肖正楣等纷纷加入了新生社，更加壮大了演出阵容。此时，新生社又成立了民乐部，正式更名“新生戏曲音乐研究社”。增设民乐，对该社乐队起了壮大和改良作用。演出别开生面，深得戏曲界和广大观众的赞扬。1948年2月，新生社部分社员为甘氏“掌门人”甘贡三老先生庆贺六十寿辰，唱了一次盛大堂会，轰动了南京城，一时成为艺坛佳话。

　　新生社成员中，数汪剑耘艺术造诣最高。他天赋佳，基础好，肯下苦功。他饰演青衣和花旦行当，声腔、扮相、动作等诸方面都酷似梅兰芳，有“小梅兰芳”之称。1951年8月10日，他正式拜梅兰芳为师。

　　新生社中影响较大的还有范儒林和王曼寿。范儒林是梅兰芳赏识的梅派传人，长期客居甘家，新生社成员得其教益颇大。王曼寿能写会唱，于戏曲理论有相当研究。还和甘氏兄弟是忘年交，使甘氏兄弟受益匪浅。1953年，新生社因主要骨干加入专业剧团而终止。

　　成立“友艺集”

　　1950年2月，由新生社发起，联合了“华社”、“中联社”等票房部分成员及名票华子献、章跃泉等，在太平南路“安乐酒家”（后为“江苏饭店”）组成了建国后规模最大的票房——“友艺集”，南京市军管会文艺处委派周影瘦领导。

　　中联社是南京解放初期中央商场职工刘庭香、马蕴章发起组织的，聘请范儒林为教师。这里着重谈谈华社。华社也是民国时期京剧名票房，全称是“南京华风京剧艺术研究社”，其前身为融融票社和永社。华社创办人喻志清为社长，杨载元、朱陵为正副秘书长。社址设在大香炉救火会内。成员约百余人，主要有史桐、姜天水、周仰曾、睢乐山、喻志清、顾学律、刘人杰、卜俊书、曹雨田、沈福庆等，都是饮誉一时的伶界人物，其中尤以喻志清、刘人杰、曹雨田最有影响。每周二、四、六下午和星期日全天为华社活动时间，他们曾聘请言菊朋、言慧珠、高百岁、金素华、李盛斌等京剧名家及名票高华、管公衡等为艺术指导。华社演出活动较频繁，基本上每月一次，常被邀请参加义务捐募演出。曾为浙江省水灾义演。解放后，喻志清代表华社参加南京文学艺术联合会，并担任南京市京剧改进会研究组副组长。1955年，华社因部分成员参加正式剧团而宣告解散。

　　再说友艺集成立后，阵容空前壮大，其主要活动是京剧清唱茶座，每天下午2时开始在安乐酒家小礼堂内举办，场内设置方桌，观众围坐四周，品茗听戏，其乐无穷。经常上场的有汪剑耘、甘南轩、徐新月、喻志清、陈振杓等。清唱中，如果听众中有爱好者，也可登台一展歌喉过把瘾。有时专业剧团来宁，往往也在此献演，童芷苓、关正明、李鸣盛、张少楼等名演员都曾与友艺集的观众见面交流，并作精彩演唱。后来又定下每周增加一场彩唱，更是场场爆满。友艺集还常常不定期举办京剧知识讲座，办短期培训班，由汪剑耘、管公衡、范儒林、赵寿良等任教。一时，安乐酒家俨然成了南京京剧界活动中心。1950年4月，友艺集在中央大舞台（中华剧场）作首场公演，剧目为《打渔杀家》《樊江关》《三娘教子》，引起很大轰动。同年11月，友艺集参加了南京戏曲、电影界劝募寒衣支会联合大义演，由徐新月、甘律之、陈振杓、汪剑耘、甘南轩、史满勤、戴禅、杨声范等主演《四郎探母》、《苏三起解》等。并且与华社联合为抗美援朝捐献飞机大炮义演多次。其社员还常去厂矿、农村、部队及为各单位举行慰问演出。直到1953年因故停办。

　　友艺集继承和传播了前辈艺人的精湛技艺，培养造就了一大批戏曲人材，后来个中很多人下海成了专业剧团的“名角”。粉碎“四人帮”后，成立的“南京京剧研究会”“南京工人文化宫京剧之友会”“南京中山业余京剧培训班”等，即是友艺集的延续和发展。这些群众文艺组织为振兴京剧艺术、繁荣社会主义文艺做出了较大的贡献。

　　严凤英与友艺集

　　提起黄梅戏大师严凤英，许多人都耳熟能详。但可能有些人还不知道，当年这位安徽姑娘也是友艺集成员之一。

　　1948年，严凤英已有了一定的名气，她所在的剧团在安徽凤阳演出时，受到恶势力的欺凌，严凤英被迫只身流浪到上海。南京解放前夕，她又辗转流落至南京，为生计所迫，她易名岱峰在南京上乘庵“米高梅”舞厅伴舞。南京解放不久，严凤英经常与同伴前往友艺集聆唱学习，有时兴趣上来也上台唱一段三国戏，虽然水平不高，但已引起观众注意。1950年4月，友艺集在中央大舞台首场公演，散场后，经人介绍，她认识了甘律之，介绍人还私下向严凤英详述了甘的为人、家庭，以及爱人陈秀珍新丧等情况，劝她和甘好好相处，结束流浪生活。不久，她与甘律之相爱，住进了甘家大院，并且参加了友艺集，在友艺集的活动中，她跟汪剑耘学梅派唱腔，向甘律之求教京昆戏曲艺术，幸运的是她还经常得到蜚声伶界的甘贡三老先生精心指教，艺术上大有长进，为她后来黄梅戏的精湛演技打下了良好的艺术基础。

　　一次，友艺集筹备一场别开生面的全体反串的堂戏会，剧目是《黄鹤楼》，刘备、周瑜、孔明的演员都已派定，唯独张飞一角未选定，突然看见严凤英进屋来，友艺集成员陈振杓记得她曾经练过黑头的“哇呀呀”，便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你来演张飞吧，怕不怕？”她说：“来就来，台上又没有老虎，怕啥！”开演那天，友艺集剧场座无虚席，一开场，随着一阵密集的锣鼓点，“张飞”快步出场，一声带炸音的“哇呀呀”，惊得全场一愣，随即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声。接着那铿锵有力、节奏鲜明的快板唱腔和干净利落的“扑蝴蝶”，把个憨厚爽直又不无鲁莽急躁的张飞演得淋漓尽致，博得满场如雷掌声。事后，甘律之说，《黄鹤楼》前后只给她排过3次，她就演得这么精彩。还有一次友艺集演出《大登殿》，她演代战公主，那稳重而潇洒的“旗步”、珠圆玉润的歌喉和一口流利的京白，使得观众无不为之倾倒，纷纷赞许其艺术天赋，前途无量。后来，为了艺术上的追求，在甘律之支持下，她重返安徽，登上黄梅戏舞台。1954年，已是伶界“大牌明星”的严凤英，顶住各方干扰，毅然来宁，与甘律之正式结婚，为友艺集留下了一段佳话，虽然后来因“历史的误会”而不得不离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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