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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炮制的一部中共史书

时间:2023/11/9 作者: 钟山风雨 热度: 15186
羊夏

  

  

  

  国民党早年编写的中共历史著作,多少都透出中共叛徒的影子。要么是大量引述变节者的语言,要么是变节者充当其中的重要角色,再不然就是由变节者直接操刀,秉承国民党的旨意而炮制。国民党中有一些笔杆子,当年就是从共产党那边投奔而来,以后成为名噪一时的理论家、史学家。自封为“反共的马克思主义者”,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叶青(曾名任卓宣,任过中共湖南省委书记),撰写四卷本《中共史论》,“蜚声”台湾史坛的郭华伦教授(曾名郭潜,任过中共江西省委书记),以及著述等身的“理论大师”,《中共兴亡史》的作者郑学稼(曾名郑廷泰,脱党前是中共福州市委所属党员),就是这样的角色。不过最初为国民党编写共产党历史著述的人,并没有这么高深的文化,只是了解共产党的一些理论,掌握共产党的一些内情。如果是出于政治信念以外的某种原因,叛徒对昔日的组织和同志,往往抱有很深的成见甚至怨恨,说出来的话很合国民党的口味,又极富蛊惑与煽动性,因而成为捉笔的更佳人选。

  1935年2月,国民党编印了一部《中国共产党之透视》,署名为中央组织部调查科。书中叙述了共产党的历史形成、思想理论、组织构成、活动方式等等,可谓国民党编写共产党历史著作的开山之作。编者在前言中说:“对于共匪活动情形之取材,多得之于其不可多得之秘密文件及各地之机要情报。”就是说这本书的主要素材来源,是搜查检获的中共文件。其时在调查科负责清理登记文件的郑大纶,后来回忆说:“丁默邨拿去,编写了一本《中国共产党的透视》的书,以‘绝密件内部发给中统骨干参考。”这里虽然有“之”与“的”的区别,从内容与时间上看,无疑是同一本书。郑大纶所说的丁默邨何许人也?1921年加入共青团和共产党的丁默邨,后来投靠了国民党,成为中统特务组织的骨干,在上海从事文化反共活动。由他来操控这本书的编写,情理之中。中统系统有不少文化人,譬如南京通讯社社长赵冰谷,也被丁默邨拉来充当捉刀人。所以外间也有传闻,说是赵冰谷编写了《中国共产党之透视》一书。顺便说一句,历史上确有一本名为《中国共产党的透视》,1938年由正义社出版,收入作者诬蔑共产党的十余篇文章。作者柳宁,本名朱雅林,自称是共产党“一大代表之一”,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秘书,后来成为国民党的少将,与叶青做过同僚。

  無论从史料还是观点上说,《中国共产党之透视》是一道叛徒拼凑的杂烩菜,而大厨就是国民党的党务调查科,即中统特务组织的前身。1931年的春夏之交,是调查科的丰收季节:4月,捕获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顾顺章;6月,捕获中共中央政治局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主席向忠发。从这个时候起,调查科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有丰厚的进项,主任徐恩曾在中央组织部出尽风头。徐恩曾的风光不只在于抓到“共党要犯”,还在于其中一些重要人物的“转变”,并且这些人不在少数。“转变”,是国民党对共产党员被捕变节的一种叫法。为争取更多人的“转变”,中统专门编印了两本书,收入叛徒的自述或供词,取名为《转变》及其第二集。如果用今天的“学术不端检索系统”进行比对,《转变》与《中国共产党之透视》,还有反共文人王建民后来编写的浩繁巨著《中国共产党史稿》,必然会显示出大量的重复,因为诸多关键素材取之于中共变节者。

  《中国共产党之透视》全书约20万字,分4篇叙述。第一篇题为“共党理论及政纲政策之分析”,设13章加附录;第二篇题为“共党组织与活动之史的分析”,包括结语共42章;第三篇题为“共党组织崩溃中之现象”,设14章;第四篇题为“铲共工作之史的进展”,设9章;最后为全书的结语。前三篇的章下没有设节,篇幅简要,对共产党理论的叙述空洞无物,对共产党政治主张的攻击逻辑混乱,除去国民党统治者的政治立场,也反映出编著者对于共产主义运动理论的知识浅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经过了艰辛的历程,即便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也有一个成熟发展的过程,但这与变节者的一知半解截然不同。

  全书只有第四篇的第三、四、五、六章下设节,且叙述得不厌其详,这便是国民党特务组织和共产党叛徒的优势所在了。第三章“共党中央机关之破获”共为17节,即17起抓捕共产党组织领导人的事件;第四章“共党省委机关之破获”为5节,即5个省委被破获的事件;第五章“共党群众组织之破坏”为5节,第六章“共党右派及反对派机关之破获”为3节,所述内容亦均如此。这样的结构设置,既体现了徐恩曾好大喜功的性格,也表明主要素材源于文件寻获和叛徒口述。譬如第三章各节标题分别为:陈延年赵士炎事件,陈乔年许白昊事件,澎湃事件,顾顺章事件,向忠发事件,罗绮园杨匏安事件,徐锡根事件,余飞事件,卢福坦事件,袁炳辉胡均鹤事件,王云程孙际民事件,罗登贤事件,黄平事件,李超时与李必刚事件,杨天生事件,李竹生事件,盛忠亮事件。在这17起事件的标题中,涉及23个人的姓名。以1930年为线,之前的陈延年、赵士炎(应为赵世炎)、陈乔年、许白昊、澎湃5人均为英勇就义的烈士;之后的18人中,杨匏安、罗登贤、李超时3人为牺牲的烈士,杨天生1人在抗战爆发后获释,余下的顾顺章、向忠发、罗绮园、徐锡根、余飞、卢福坦、袁炳辉、胡均鹤、王云程、孙际民、黄平、李必刚、李竹生、盛忠亮14人,均成为共产党的叛徒。一些变节者的供述、自首宣言,或曰告某某同志书,还被编入相应的章节中,以期达到拉拢蛊惑的目的。

  徐恩曾抛出这本书,可谓一石三鸟。一是完成了一部研究共产党的理论著作,二是展示了在党国舍我其谁的“铲共”成就,三是制作了一副反共宣传的政治工具。国民党的这一手法确实产生了一定的效应,一些意志软弱者在自首宣言签上自己的名字而获得自由——当然这只是身体的自由,而心灵则从此被紧紧地禁锢起来了。几乎每个人的宣言都在老生常谈,不外“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搬来中国盲目的运用”,“中国工人数量只有三百万,何能领导中国革命”,核心就是马克思主义和阶级斗争理论不符合中国国情。其实对于一些身陷囹圄的共产党员,尤其是在党内的斗争中处于逆境的领导人,更能触动他们心理的并不是理论与信念的游说。1931年1月召开的中共六届四中全会,王明(陈绍禹)在苏联和共产国际代表米夫的支持下,进入中央政治局。这个恶果不仅表现在“左倾”错误统治中央,并且开始了党内斗争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被捕前曾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总工会党团书记的徐锡根,在自首宣言中的那些字眼——“米夫的走狗们”,“所谓二十八个百分之百的布尔塞维克”,“他们天天在洋房里,在亭子间计划着所谓扩大苏区”,很难说不在相同处境的人中引起共鸣。于是乎,“陈绍禹们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每天坐汽车,吃大菜,住洋房,穿漂亮衣服”,“以种种卑鄙和非法手段排除异己”,成为变节者“告同志书”之类最常见的词句和字眼。对于中国共产党历史的研究而言,决不能把党的路线错误以及党内斗争中的“无情打击”,作为为变节者开脱的理由。然而历史的教训必须汲取,这也是《中国共产党之透视》从反面引出的一个思考。

  《中国共产党之透视》的确保存了一些共产党的历史资料,并且反映了历史上国民党对共产党的认识,成为政界(包括不同的政治立场)与学者(包括不同的学术观点)研究历史的重要参考。七七事变后,日本内阁专门处理侵华事务的机构兴亚院,也在1941年翻译刊印这本书的日文版。1962年,台湾大学教授吴相湘主编“现代中国史料丛书”,其中第3辑收入《中国共产党之透视》影印本,由台北文星书店出版;1982年,东吴大学教授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再次收入本书影印本,编为第87辑,台北文海出版社印行。20世纪90年代以来,大陆学者在历史著述中引注本书,也不时有见,而且已不独是批驳指责。因此,只要尊重历史,明辨历史,不论历史文献及其作者是怎样的观点,我们都能透过这扇窗口,还历史以本来的面目。

  (责任编辑:巫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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