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根说,愤怒能使傻瓜变得机智,也能使聪明人变成一个傻瓜。
有时候,这句话会让我想起“身份”,它不就是爆发火气的根源吗?问世间“怒”为何物,直教人变颜变色。你愤怒什么?别人有的是理由跟你愤怒瞪眼,但那些没愤怒的人,就因为他没有你那样的身份。一旦有了居高临下的身份,他也就会时不时整出点儿歪气来。
所以,愤怒是用自己高贵的身份当作枪膛制作的一种武器,可惜我们的手无法支配它,它却可以支配我们的手。
朱自清说,叶圣陶是一个极和易的人,轻易看不见他的怒色。大家聚在一起,有时不免争吵,甚至愤怒地指责什么,一味地凭着作家的身份而四处开炮。但叶圣陶总是听着,别人怒火中烧,不断地问他意见,他微笑着说:“对这些,我弄不太清楚。”有一次,叶圣陶把登有自己文字的《晨报》副刊特地从家里捎过来,这些辛辛苦苦保存的东西最终却被朱自清弄丢了。当叶圣陶发觉时,只略露惋惜的面色,随即说:“由它去吧!”朱自清非常惭愧,因为他知道叶圣陶写文章从不留底稿,这些文字的丢失并没有让他发怒。
像叶圣陶这样温文儒雅的大师少之又少,从内心里不摆身份是他不会愤怒的根源。有人可能反过来说,不摆身份是因为当时他没有身份。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因为这里边还有人性涵养的柔和底子起作用。
有些人不摆身份,其实是为了摆另一种身份。这种行为与温文儒雅无关,是因为隐忍的心术或深度的韬光养晦。1360年,朱棣在战火中出生,他是朱元璋的第四个儿子,这是真的。但那个给予他生命、并抚育他长大的母亲却并不是马皇后,那个带着幸福的笑容看着他出生的女人早已被历史湮没。这个不摆自己真实身份、隐瞒真相的人正是朱棣。
因为朱棣是皇帝,而且是抢夺侄子皇位的皇帝,所以他必须是马皇后的儿子,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是嫡出,才有足够的资本去继承皇位。朱棣生母的身份已由我国两位著名的史学家吴晗先生和傅斯年先生论证过,但遗憾的是,那位生下朱棣的母亲的生平后世已无人知晓,我们只知道他的儿子抹煞了她在人间史料留下的全部痕迹,不承认自己是她的儿子。
朱棣不间断向马皇后的神位行礼,他修改了史书,排除亲生母亲的神位,借以提高自己的身份。朱棣让世人忘掉自己的身份的行为,是支配和统治强权的需要,这个时候身份就是枢纽,他想坐稳江山就必须忘掉母爱。
身份竟然这样可怕,让一个皇帝绞尽脑汁地不承认自己的生母。因为公众意识让身份不断发出耀眼的光芒,这种光芒可以控制人们的身心很长很长时间。
当然,身份也可以颇为可爱,因为它曾让美国标准石油公司的小职员阿基勃特得到了意外的好运。十几年来,销售员阿基勃特在出差住旅馆时,总是在自己签名的下方写上“每桶四元标准石油”字样。在书信及收据上也不例外,签了名,他就一定写上那几个字。因此,他被同事叫做“每桶四元”。公司董事长洛克菲勒知道这件事,大感惊讶:“竟有职员如此努力宣扬公司的声誉,我要见见他。”于是邀请阿基勃特共进晚餐。后来,洛克菲勒卸任,阿基勃特成了第二任董事长。以主人翁的身份要求自己,让阿基勃特具备了成功者的品质。
身份不是与生俱来的,我以为,坚毅、勤勉的性格能够成就身份。但一个人拥有身份,不一定就要摆出身份。实际上,单单有身份,远远不够,还必须有包容,有忍耐。因为,人生像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总有与你的身份不相符合的事物出现,如果夸张地去斥责低于你的人或物,那么人生轨迹未必顺达。所以,对于身份请不要太在意,有时可以忘掉它,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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