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锠

　　

　　演过40多出话剧、拍过70多部电影、100多集电视剧的著名影剧演员顾也鲁先生，是很多人所熟悉的。我从小喜欢看电影，《小二黑结婚》、《不夜城》、《红色的种子》、《51号兵站》等等影片，都看过。因此，对顾也鲁先生也颇熟悉。但是，他是常熟人，却是在吕恩大姐写信告诉我后才晓得的。我即按吕大姐提供的地址，写了封信给顾先生，没想到不久即收到了回信。2007年7月16日，他老先生在信中谈到了籍贯：“我父亲祖籍是江苏吴县，母亲是常熟吕舍镇籍（今属辛庄镇）。我1916年生在母亲家乡，就在那里读小学（吕舍小学），父亲逝世后，我到常熟沈浜高小读高级小学（六年级），高小毕业后，便到上海当学徒，参加抗日救国会，后演话剧、拍电影至今。到底我该算是哪市乡籍人，请您作论。”在他写的《顾也鲁自传》中，也有一段相关的叙述：“父亲顾仁卿……30岁由人介绍与我母亲阿月结婚。父亲克勤克俭积蓄了一些钱，便在母亲家乡江苏常熟县吕舍镇买了三间瓦房、三亩三分耕地，就在那里组成了家庭，生下了姐姐、哥哥和我。”同时，在这本书中，他还介绍了他的一位表姐夫，也是赫赫有名的常熟人——当代文坛名人平襟亚。由此而论，顾也鲁先生是祖籍吴县的常熟人无疑的了。其实，顾先生在《顾也鲁自传》中，也正是这样写的。

　　两个第一次

　　1931年，15岁的顾也鲁从常熟来到了上海。先在安裕绸庄当学徒，后又到“三友社”当练习生。白天做工，晚上进中华职业实习学校读书，并参加了话剧组，还参加了中共的外围组织——“蚁社”。并参加了沙千里领导的职业界救国会。“蚁社”每月举行一次社员交谊会，他在交谊会学习演戏，主要演宣传抗日的戏。

　　

　　1934年顾也鲁18岁，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是他参加的蚂蚁剧团演出的话剧《压迫》，他反串女角，饰演剧中之女房客。他第一次主演影片角色是在5年后的1939年。这时的顾也鲁已是上海新华影片公司的专业演员了。当时“新华”要拍《梁山伯与祝英台》，导演岳枫选中了他主演梁山伯。但顾也鲁颇为犹豫，认为自己在舞台上都是演爱国主义的角色，现在却去演沉醉在爱情漩涡中的书生，于抗日无补，想辞掉此角。可是，朋友们都劝他：“你是‘新华的基本演员，提拔你当主角，机会难得。你演好了此角，出了名就有挑角色的资格了。况且这是一部反封建主题的电影，不演太可惜。”这样他才同意拍摄。

　　《梁山伯与祝英台》发行后影响很大，主演顾也鲁和张翠红大大地出了名。第二年，1940年，“新华”的老板又策划了一套民间故事系列片10部，请顾也鲁主演其中的5部：《碧玉簪》、《珍珠塔》、《玉蜻蜓》、《王老虎抢亲》、《玉连环》。从此，在上海滩顾也鲁红得发紫，被誉为“光彩小生”。

　　爱国抗日志不移

　　顾也鲁被誉为影坛的“光彩小生”后，不断地拍片，参加了《野蔷薇》、《牡丹花下》、《灵与肉》、《凤还巢》等影片的拍摄。但是，他一颗爱国抗日之心却始终让他在“孤岛”时决不和日伪同流合污。

　　1942年4月，在日本占领者的威胁下，上海12家私营影片公司被合并成“中华联合制片公司”。翌年5月，日军又把“中联”合并为“中华电影公司”。当时“中联”要拍一部有利于日军的政治阴谋影片《春江遗恨》，请顾也鲁演一个角色。在这部影片中，只需拍一场戏，即可获得5万元储备币（伪币），相当于他当时10个月的工资。但是，他坚决地回绝了。

　　

　　1943年，“华影”一厂厂长组织两场话剧演出，剧目《江舟泣血记》，是根据反英美帝国主义话剧《怒吼吧，中国》改编的。“华影”演员除了拍片的都得参加。当时，顾也鲁由于反帝的思想，也参加了演出，饰一个学生翻译。实际上，这出戏在当时的背景下演出，恰恰是为日本帝国主义反对英美帮了忙。在大光明电影院彩排时，所谓的观众大部分是日本的宪兵司令、军官，以及日本的中国通。顾也鲁扮演的角色，第二次出场时，有一个情节：站在船夫一边，领头呼喊：“打倒英美帝国主义！”船夫们就跟着喊口号。可是，这时顾也鲁在台上竟脱口而出喊起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于是，扮演船夫的吕玉堃等也跟着喊了起来。台上的演员们沉浸在剧中人物激昂情绪之中，口号也喊乱了：“打倒日……英帝国主义！”“打倒日……美帝国主义！”这场戏落幕后，导演将顾也鲁拉在一边道：“你吃了豹子胆啦！”其实，顾也鲁作为日军统治下的艺术家，尽管身不由己，但内心深处的民族感情和反抗意识，使他由衷地叫出这句口号。后来，日本人没有追究此事，也许他们没有听清楚，于是公司领导也就将此事遮掩了过去。

　　与同乡周璇合演《渔家女》

　　“鸟儿为什么唱？花儿为什么开！太奇怪呀，太奇怪！什么叫情？什么叫爱？我不要这疯狂世界，疯狂世界！鸟儿从此不许唱，花儿从此不许开……”这一曲《疯狂世界》，恐怕70岁以上的老人不少是熟悉的，因为此曲倾吐了“孤岛”人民的心声，是对沦陷区这个现实世界的诅咒。这是1943年由卜万苍导演的《渔家女》中由周璇演唱的插曲。此剧的两位主角都是常熟人：周璇演渔家女琼珠，顾也鲁演画家崔时俊。整个戏主要是在苏州拍的。1947年，顾也鲁还和周璇在香港的《歌女之歌》中出演男女主角。建国后，顾也鲁又和周璇拍过一部电影，是描写我国医务工作者抗美援朝故事的《和平鸽》：顾饰医生，周璇饰护士。可惜此戏拍到最后，周璇精神病复发，在尾声中不得不请人以侧影或背影来代替周璇拍。

　　这段时间，顾也鲁还与胡枫合演了《锦绣前程》等影片。

　　1944年5月，顾也鲁等人与“华影”的合同期满，就组织了南艺剧团，到南京、天津、青岛、北京等地演出话剧。他在《殉情》中饰范定南，《白燕劫》中饰话剧演员，《人之初》中饰小学教员张伯南，《蜕变》中饰匡西堂，《清宫怨》中饰光绪等。直到1945年8月15日日军投降，“南艺”还陆续演出了《黄金魔》、《离离草》和《重庆24小时》等剧。

　　香港四年

　　抗战胜利后，顾也鲁回到上海参加了“国华影片公司”，1946年秋参加了杨小仲导演的《民族的火花》，他和王丹凤、严化3人主演地下抗日活动的3位青年学生。不久，他又和欧阳莎菲联合主演了《欲海潮》。后来又找导演卜万苍，参加了香港新创办的“永华影片公司”。先拍了《第三代》，又拍了《女勇士》。1948年，“永华”开拍《国魂》，刘琼、乔奇、王元龙、陶金等大明星聚集在一起，顾也鲁在片中饰吕武。

　　就在此时，顾也鲁和几个朋友集资在香港创办了“大光明影业公司”。第一部拍的影片是叶以群编剧的抗日故事片《野火春风》，顾也鲁在剧中饰新生一代的陈正明。接着拍摄瞿白音编剧的《水上人家》，他饰演麦老师。1950年，“大光明”征得赵树理的同意，由顾而已导演拍摄了《小二黑结婚》，顾也鲁饰小二黑，陈娟娟饰小芹。在拍摄过程中，因在香港，处处是荆棘、坎坷。香港的片场（摄影棚）不能租给拍解放区故事的影片公司，只得去租拍粤语片的摄影场，还得说《小二黑结婚》是个恋爱故事。影片拍成后，有人到“大光明”来找顾也鲁，拿出特务证件，要他交出赵树理，弄得顾也鲁哭笑不得。

　　拍完《小二黑结婚》后，顾也鲁极想将“大光明”搬回解放后的上海，因为香港拍片实在太难了，但有些人不想走。他说动了其他人，决定再拍一部后再迁回上海。于是，由陶金导演了一部悲情影片《诗礼传家》。顾也鲁饰二侄，顾而已演四川地主蒋封祝，林静饰新妇，陶金饰小学教员，李丽华饰家珠。影片完成后，1951年3月，顾也鲁和“大光明”回到了上海。回到上海后，随即拍摄徐昌霖由老舍原著改编的《方珍珠》。顾也鲁在剧中既当演员，又任制片。

　　“上影”岁月

　　

　　1952年，“大光明”转入“联合电影制片厂”，顾也鲁分配在制片处当秘书。当年，“联影”拍了两部影片：《斩断魔爪》、《鸡毛信》，这两部电影均由顾也鲁担任制片。1953年，“联影”与“上影”合并，顾也鲁又回到了演员队伍。先在《新局长到来之前》中饰庶务，后在《家务事》中扮演主角。“上影”选举积极分子，他还当选得了奖状。

　　1956年以后，“上影”的影片逐渐增多，顾也鲁也拓宽了戏路甘当绿叶，演了许多角色：《两个小足球队》里演物理教师；《宋景诗》中演恭亲王奕；《不夜城》中饰资本家张仲鸣；《李明珍》中饰考生；《51号兵站》中饰中共地下党员宋先生；《女理发师》中饰被剃坏了头的顾客；《血碑》中饰司法科长；《红色的种子》中饰两面派商人钱福昌；《飞刀华》中饰茶店老板；《难忘的战斗》中饰米店经理朱善斋；《北国江南》中饰老贫农老汪头。

　　上世纪70年代粉碎“四人帮”后，顾也鲁重返演员岗位，拍了反映“四人帮”文艺专制主义的《雪花和栗子球》，他在剧中饰文艺新闻处长；又演了《革命军中马前卒》中的吴稚晖，《子夜》中的金融资本家杜竹斋；还演了电视剧《小裁缝》中的手工业业区区长，《乡思曲》中的崔教授，《追回的青春》中的大厨师何积德等角色。

　　周总理和顾也鲁两次握手

　　在上影的日子里，顾也鲁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周恩来两次和他握手。

　　第一次是1957年4月28日，周总理邀请上海电影工作者在上海市委俱乐部进行座谈。到会的有上海电影界编、导、演60余人，周总理热情又亲切地和到会者一一握手。总理握着顾也鲁手时说：“顾也鲁，你还这么年轻！”总理能呼出他的名字来，真使他受宠若惊。

　　

　　第二次是1963年，顾也鲁和张伐、温锡莹、蒋天流等到嘉定马陆公社去深入生活。有一天，顾也鲁他们正在大田里打药水，公社秘书来通知：今天下午周总理陪同巴基斯坦萨布里总理来参观马陆公社，要他们去欢迎。后来周总理来了，说要看看他们的手，顾也鲁忙说：“刚刚洗过手呢！”周总理爽朗地笑了，知道他们没有理解意思。当他握着顾也鲁的手，并摸着手上的茧子时，顾也鲁才明白，总理是通过手茧来判断他们的劳动成绩。

　　这两次握手，给顾也鲁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

　　暮年走上电视荧屏

　　

　　1984年，顾也鲁68岁，退休了。虽然，他已接近古稀之年，但他的艺术生涯却谱出了新的篇章：他走上了电视荧屏，接连地在许多电视剧中扮演着众多不同的角色：《四喜临门》中饰养猪能手朱金财，《杏林春雨》中饰资本家刘伯范，《中断了三重奏》中饰音乐教授，《香港回来的舅舅》中饰流浪在外的舅舅，《第二人生》中饰离休老干部，《上海滩绑票奇案》中饰民族资本家张龙亭，《沉醉》中饰酿酒师娄梦园，《书王与乾隆》中饰知府胡群，《荣氏兄弟》中饰朱仲甫，《美食天堂》中饰回大陆探亲的台湾教授，《围城》中饰假教授韩愈，《大唐名相》中饰老臣张蕴古，《黄粱梦》中饰店小二，《欢乐家庭》中饰外公，《这世界不会寂寞》中饰香港亿万富翁陈雨田，《洋行里的中国小姐》中饰欧爷爷，《太阳升起》中饰遭灾老农，《金融家》中饰董事长，《官场现形记》中饰刘巡抚。2000年，顾也鲁已84岁高龄，导演何伟还想请他担任《田教授家二十八个房客》中最后一个房客罗嘉宝，他竟毅然答应了。

　　顾也鲁不但老骥伏枥，出演了一个又一个电视剧中的角色，而且还壮志犹在地勤于笔耕，撰写了《艺海沧桑五十年》、《影坛艺友悲欢录》（这两本书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和《上海滩从影记——顾也鲁自传》（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出版）三部书。

　　顾也鲁今年已93岁高龄了，从他的来信中可以看出笔力尚健，可谓是影坛一寿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