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碗花是一束束开得像碗口一般形状的花,早先是一棵小芽,随着阳光、雨露,以及日月光辉的恩泽,渐渐地长成了一支藤。
打碗花的藤不单是一个个体,在一支藤旁必定会有另一支藤,或者是更多支藤,它们互相缠绕着,在一棵树,一棵长着根茎的草上,甚至是家前屋后,低矮的房舍上攀爬着,都是打碗花藤蔓拥挤的身影。
不过,对于一个不懂农事的外乡人来说,在打碗花还没开出花系时,平常的时日,你是很难辩清哪些是打碗花。打碗花的藤茎上总有那看不清的毛刺,它们细小,柔软,黏腻。你的手只要触及它分毫,就会被藤蔓毫不留情地扎到,等你慌忙抽回手掌的时候,不仅会感觉手心火燎燎,还会被那种毛糊糊地趴在手心的毛刺,弄得意乱情迷。即使你把手放进沟渠里,用清水使劲搓洗,也是无济于事。那毛刺竟仿佛长在了手心。
所以,在打碗花还没开放的时候,没有人会轻易去触碰藤蔓。由着它们疯长,就连耕牛也不去碰它。偶尔在打碗花的藤蔓下,躲着几株好吃的草,牛们为了眼睁睁可得的美味,也会试探着向打碗花伸出大牛嘴。只是好进不好出,大牛嘴够着美味的草,一卷舌头,草乖乖地进了喉咙。连带着打碗花的藤蔓,一起往舌头上绕。打碗花的藤蔓越绕越长,牛却是入了圈套,再难逃脱。
这当儿,蝴蝶飞来了,蜻蜓飞来了,它们绕着牛嘴飞来飞去。天空中一只单飞的麻雀,看到一朵打碗花在牛嘴上雀跃,就径自俯冲下来,悄悄地落在打碗花附近的庄稼上,不时地朝打碗花这边瞅。牛终于停止了啃噬打碗花,打碗花的藤蔓在更高的树上缠绕,牛鼻子再长,也不及打碗花藤蔓长。
当夏末秋初之时,树上,蒿草上,瓦檐上开出了一朵一朵状如碗状的花儿,红的,白的,紫的,各色不一的花,翘立着,在藤蔓上笑吟吟的,零散地开着。远远地看见打碗花,便会不自禁地飞奔过去,只是小时候的我,并不敢摘它。
打碗花,状如碗,据大人们讲,小孩子不能摘打碗花,要不然会打烂自家的碗。那时候,即使是一只碗,家里也难舍得多买一只碗。
每一年,看着打碗花旺旺地開着,心里就直痒痒,小手举起放下,放下举起,真想摘下一朵来,别在两只翘翘的羊角辫上,再别一个耳朵上,衣服的扣眼里,还有我的小手心里。全是花,五颜六色,真真是一个花姑娘。
可我的手终是没落在花上,就那么一次,被花引诱的,实在憋不住了,偷偷地摘了一朵,跟做贼一般,把那朵蓝色的打碗花藏进了口袋里。一路小跑着奔回家。在隐蔽的角落,又偷偷地拿出打碗花,看见的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打碗花。打碗花在我的裤兜里,失了鲜灵灵的气息。
晚上吃饭的时候,看着碗,心里一哆嗦,脸便感觉火辣辣的,不敢再用手端碗乱蹿了。饭碗放在小桌子上,坐着小板凳,战战兢兢地吸着稀饭。就在这时,隔壁的凤子来叫我,挤眉弄眼,神神秘秘的样子。这回,打碗花的事立即被抛在脑后。
我慌忙伸手抓碗,却听着“哗啦”一声,碗瞬间一分为二,稀饭洒了一地。白花花的饭粒,像一只只眼睛,瞪着我。
这回,我傻眼了。母亲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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