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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

时间:2023/11/9 作者: 传奇故事(上旬) 热度: 13964
风飞扬

  姜夔是南宋的一抹冷香,清雅绝世。他从未出仕,靠卖字和朋友接济为生,醉情于文学、音乐和书法,很多音律篇章除了他无人可续。他逸气旷达,不觉贫困的悲苦,仿若闲云孤飞,去留无意,又如世外仙人,不沾尘缘一点涟漪。

  读姜夔的诗词,总能感受到那份发自骨子里的清幽冷峻,再回味时却难以言说。他倚着南宋的半壁江山,把秋天寒霜里的残红、深夜清辉里的寂寞都安放在山河可栖的胸间,而后慢慢打磨成笔下的凄艳红尘。

  他常年飘零,也常寄人篱下,从不问前程。周围丝竹旋舞,世人都倍加珍惜战后的安宁,文人和歌姬似乎是和平的象征。

  那是宋金对峙的时期,江南清秀依然,不如且趁今朝纵酒欢,浑浑噩噩地看时光流逝。

  范成大是他的好友,也是当时的词坛巨匠,曾冒着生命危险出使金朝,慷慨抗节,不辱使命,后来官至参知政事,因与孝宗意见相左,遂辞官隐居石湖,号石湖居士。

  姜夔十分佩服范成大。范成大幼年家贫,父母早亡,他踏进官场后,没有贫寒子弟的谨慎唯诺,也没有得势后的突然膨胀,目光始终流连在百姓疾苦上。当他发现就算舍身成义也挽救不了局势时,干脆甩掉官服。他没有妥协,也不是气恼,只是明白国有国运。他潇洒豁达地回乡了,修建了范村,与文人清客酬唱相交。

  由此,范成大对文人朋友也多了些怜惜,对姜夔还有一份格外的欣赏。

  淳熙二年冬,姜夔踏雪至范村赏梅。红梅初绽,白雪飘零,竹院深静。范成大已年过花甲,身体不佳没有出门,便让姜夔作《玉梅令》戏之,他不知姜夔能带给他怎样的惊喜,但他相信在姜夔的诗里赏梅,不但能观其风貌,还能暗香盈袖。

  范成大用了一个玩世不恭的“戏”,把文人间的风雅挥洒得无形而有意,心里的郑重与四时花开迎合起来,慢调浅酌间皆是风流之戏。米芾拜石是戏,林和靖梅妻鹤子是戏,戏里痴情让世人看在眼里,只是会心一笑。

  姜夔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其詞格律严密。此番踏雪寻梅写下的《暗香》,就是辞章和音乐共生的代表作。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一句旧时月色,时光就缓缓倒了回去。那时他在梅边吹笛,冷冷的月色下回旋着说不出的心事,那个女子在不远处独立,漠漠清寒似梅花的精魄。年华怕蹉跎,一晃就是那么久的别离,如黄昏里安静的夕阳,徒剩忧郁,再难找回春风词笔。

  姜夔这篇赏梅词,天意人事、家国山河都包括了。梅花是这般清雅高洁,记忆里的人是这样难忘,江山社稷也有盛衰的命运。他微笑着站在一旁,调弄古琴,慢吟新词,只是咏梅,什么都不想,可旁人听了,却不得不想。

  他想念的女子流落在合肥,他用全部相思来铭记这段无法割舍的情愫。姜夔大多和情感有关的句子,都是遥忆这个琵琶女。无人知道她的名字,只能想象那个声音婉转、依人如燕的女子。伴随着姜夔的想念,她永远隐藏在了泛黄的宋词中。

  《暗香》和《疏影》一出,词意空明澄澈,音律柔美扬抑,范成大迷醉不已,特命善歌的小红吟唱。小红也是素淡幽远之人,她看着姜夔单薄的背影,唱出了字句之外的淳雅。

  曲调是那样和谐圆熟,小红就是为这曲子等在这里的。范成大也觉得姜夔的词曲须得小红吟唱才能应时应景,于是把小红送给了姜夔。姜夔布衣困顿,本无能力收留歌姬,但他没有辞绝。姜夔在范村停留月余,新春将至,他选择在除夕这天乘一叶小舟,带小红返乡。

  他们从石湖出发,舟行至垂虹桥时已是夜色苍茫。此时,雪初停,四顾寂静,团圆喜乐散在万家灯火中。他们乘坐的小船很简陋,几乎难挡风寒,只有苍劲的松枝对他们如迎如送。

  这一幕太过沉静,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这船是不是还载着浮生。姜夔沉默不语,面色中有淡淡的清愁,似乎陷在另一个世界里。小红忽然唱起了他新制的曲子。

  “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歌声低婉空灵,姜夔看着对面的小红,随之吹起了箫。箫声既起,引天上人间相顾,如一曲合韵离骚。这一刻,小红的歌声荡尽了箫声的沧桑,两人倾心相和,可再回首时,小红已嫁作他人妇。

  小红和姜夔没有山盟海誓的爱情,只有如怜自身的一段情谊,更是因为难得的知心,他们相伴走过了几年填词吟唱的生活。也许小红与琵琶女有相似的眉眼,让姜夔不舍,但情谊越重越要放手。

  太过依恋,总会混淆两份不同的感情,他忘不了与他合奏的琵琶女,也不忍误了与他和声的小红。数年后再次夜过垂虹桥,他写道“正凝想、明素袜。如今安在?唯有阑干,伴人一霎”。他想的分明是小红,但背后依稀隐藏着那个怀抱琵琶的女子。

  小红读懂了他的心,却读不破他的情。陪他吃苦耐贫数载,她远远地去了,不再人前唱曲,只为独自重温他的心声。

  后来的姜夔颠沛转徙,生活愈加凄苦,病卒于临安,竟不能安葬。幸得友人相助,将他葬在钱塘江旁。而这些,小红都不知道,否则她该怎样心疼。

  后来,宋人苏泂写“所幸小红方嫁了,不然啼损马塍花”,清人李銮宣写“马塍花发春濛濛,马塍花落啼小红”。这两句都是凭吊姜夔的,并以马塍花喻小红,马塍花又名合欢花,象征爱情。可我总觉得,把姜夔和小红的感情定义为爱情未免狭隘。他们的情谊比爱情更清明,可一语知心,也可一言相离,皆是因为懂得。

  小红是姜夔路遇的一枝冷艳,开在箫声响起的桥边,静静听了一曲,就被他摄了魂去。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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