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发师,阿辉,广州人,四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黝黑,身形瘦削,看上去比实际年纪稍大了些,中等个头,头扎一束马尾,常年牛仔体恤,冬天加一夹克外套挺潮挺精干的。屈指算来我在他那里摆弄头发已有八个年头了,那是我的一个女友介绍叫我去的,说经过他的剪刀剪两下子,一下子你的头发就不一样了,自然而有型,一试果真如此,一点不假啊!
自从我在阿辉那里美发开始,再也没换过美发师了,我的头总算遇到它的知己了。
我的发质是又粗又硬又多,以阿辉的话来说头发的密度太厚,头发的气场也大,搭理起来有些不易,但阿辉了解我的头发的性格,经他的剪刀摆弄几下,头发自然就有型了,在阿辉那里剪的头发人都说好看,美发同行也都欣赏,会问我在那里剪的。我的头发不敢叫别人剪,有一次阿辉回广州呆了一段时间,我的头发无奈去了另一家也不错的发廊,结果弄出来怎么也不如意,怎么看也不上眼,可见头发也认人啊!头发离开了它的知己也就如断线的风筝,迎风摇曳了!
每次去剪发时,我都先联系一下阿辉,他在我就过去,我们边剪发边聊聊天,久而久之我也了解了阿辉的脾性,阿辉为人比较讲义气,但也很讲原则,他不喜欢欺骗,不尊重人,也最讨厌手脚不干净的人,他说这是人生大忌,也讨厌虚伪,爱帮助人,活得率性和自我,也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讲究生活品质和内涵,为人低调而绅士,他所在的发廊在业内在成都也是名列前茅,很有名的,他老是用他浓厚的广东普通话跟我说在哪里没所谓啊,主要是要有自己的事情做,男人要跟着自己的事业走。在这里他也有相当一部分拥趸了,都认定他剪头发。
一般比较有个性的人都与一些是世俗东西有点格格不入,他的技术好,他说凭本事吃饭,为何要看别人脸色,他强调互相尊重,这一点我很赞同。
我原先知道他的老父亲前年下年去世了,近100岁的年纪,寿星啊!我也知道他的儿子是90年出生的,我看过照片很帅很酷,学习计算机的,也很懂事和上进,阿辉每次讲起儿子都挺欣慰,我也为他高兴。我知道他86年就来蓉城了,才20出头的小伙子,那时广东过来的美发师挺吃香的,也很能挣钱,过来以后找了一个蓉城妹子就此安家在蓉城了,也是我们四川的女婿哦。
前年他自己出去单干了一个叫格仕的发廊,为这次的出山,他准备了好久,也很费了一些心思,老父走时都没能赶回,他多次跟我说起心里的遗憾,不知为啥,单干一年就没继续了,又回到了原来的老地方,个中原因不便多问,最初是几个广东人过来一起干的,可能还是朋友分不开啊!毕竟在一起干了十几年啊!一起来成都打天下,并做得很好,在业内很出名。
不久的一天我去剪发,这次他低声地跟我说起了他的很多很多往事,以往都没有知道的事。他说他95年出了一次大的车祸,幸好及时被送到华西才拣回一条性命,颅内出血,3个月以后才省人事,我听后唏嘘不已,他说还有一次车祸就是把大腿骨骨折了,这两次都是别人撞他,从那以后他有些相信命了,有时去庙宇也会烧烧香。
我得知他在去年底离婚了,但老丈人和丈母娘对他很好,儿子也是他们带大,这么多年了,我甚是惊讶,从未听说他们感情不好,他说已经拖了十几年了,这次了断了,我问为什么呀?说他老婆在90年代在金钱上欺骗了他一次,就是耍了他,就此他都没原谅她,一直都很冷淡,他淡淡地说起,而我也不会追问什么,尤其别人内心的东西,我要做的是做一个忠实的听众而已,他把他儿子发的短信给我看,他儿子很懂事也很理解他,他很欣慰!他说现在都不会再谈感情,没有那份精力,那样很累,他只想一门心思地做好自己工作,他腼腆地笑了。他说人生的路自己选择的没得后悔,也没有回头路。
我只知道他终究是要回广州了,会去那里养老,他的兄弟姊妹都在那里,他的根在那里,他大哥也在香港,我说阿辉呀,我今后的头发咋办啊?他笑说他还会呆在蓉城5年,还有5年嘛!今后会慢慢转移他的事业,慢慢建立回广东的基业。
我想阿辉那天是需要倾诉的,他是需要告诉我这个老朋友的,我想无论阿辉是否回去广东,但他终究跟我们四川是缘分不浅的,这里有他的青春和爱情,有他的大段年华,为何没早些回去啊,我想这里一定有他不走的理由和他最深的牵挂啊!我心里幽幽的,我想我们早迟是会分离的,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他说去广东时找他啊!我们都笑了。说不定人生何处不相逢,天下谁人不识君啊!他年相见,我的头发一定还会唯它的知己是瞻的,可能我们那时已然老矣,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头发得一知己足已,更何况我这样有个性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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