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董生的心里住着一位佳人,不然他笔下的梅花怎会如此温婉。世人也说,董生性格孤僻,唯爱梅如痴,他曾建一孤馆于梅林旁,独自一人与梅为伴。世人还说,董生不会轻易下笔,他的画价值千金,寻常人得一幅则余生不愁。
但世人不知的是,董生爱梅,也爱扇,只是能做好扇的工匠却不多,洛城的温先生算是其中佼佼者。
董生悄悄来到洛城那日,天正下着霏霏细雨,温先生的小阁大门紧闭,董生敲门许久无人应答,他也未恼,只等第二日再上门拜访。却不知离开之后,那大门忽然打开,门后的人一面轻咳,一面目送他走远。
第二日云消雨霁,董生再来拜访,开门的却是一个少女。少女年华正好,眉目婉然,脸色却苍白得可怕。“你就是那个画梅花的董生?来求扇的吗?”
董生自知温先生所制的扇价格不菲,来时已带足了银两,谁知这少女并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她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你以为我家先生的扇是谁有银子就能买的吗?那也要看有没有眼缘。”
董生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何为眼缘?”
少女嫣然一笑:“你梅花画得好,不如画一幅送我,我自然替你通传。”
董生的心立刻冷了下去,这少女如花似柳,却存有这样龌龊的心思。她想要他的画,必也为了换银子罢,一画千金,她今后的日子都不用愁了。
他转身拂袖而去,但为了得到好扇,次日还是画了一幅送去。那少女仍未将他引见温先生,好在还算守信,将扇子交给了他。董生心中郁结,取了扇子就走,却忘了那少女并未向他要银子,也忘了打开扇子瞧上一瞧。
洛城风光好,董生在此逗留一月才起身回程,临走时路过温先生的小阁,却惊见那大门外竟一片缟素。
“可惜了,得病日久,临走时竟无一人在旁。”路人道。董生忍不住问:“他身边不是有一个侍女?”话出口随即想到,那样贪财的侍女,无情无义也是平常。
路人却道:“温姑娘从来独居,何来侍女?客官定是从外地来的罢,所谓‘先生,不过是她自称,她其实是个女子啊。”
她是个女子啊……
董生僵在当场,那紧闭的大门前仿佛有一个娇弱的身影慢慢浮现。她眉间带着的狡黠和笑意,眼里隐隐流转的欣喜与爱慕,那些被他忽略的光彩,此时此刻却清晰宛在眼前,只是他知晓得太迟了。
“据闻她最喜董生所画的梅,也不知临终是否得到一幅……”
在路人的叹息中,董生满心恍惚,一步千斤回到客栈。他打开温姑娘给她的扇子,却见那素白的扇面上原来写着一行娟娟小字:“闻君三余载,病也路迢遥。丹青笔下一片心,相思梅间了。”
世人都说,董生心中的佳人不在了,因此他才封笔停画。世人也说,他其实是误了一位红颜知己,但究竟如何,春来秋去,也许只有孤馆外的那片梅花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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