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宜龙

　　

　　1942年，抗日战争最艰难的时期，活跃在长白山地区的游击队李队长接到一个通知，上级要他摸清在这个地区日寇一个神秘地点的情况。弄清楚日军在里边做什么。可是那个地方太神秘了，派去几个侦察员都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再派谁去呢？正在犯愁，队员小张请缨要去完成这个任务。李队长一想，小张虽然才十五六岁，但他是本地人，地形熟又会水，鬼点子也多，就答应了他，可还不放心地说：“要活着回来。”

　　一、烧鱼

　　小张离开队部，来到离鬼子驻地不远的一条小河边，一个猛子扎到水底，很快他就抓到条红鱼，爬上岸就用河边烂泥涂涂，放到火里烧起来。不多一会儿鱼熟了，小张砸开泥巴，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小张吹吹热气吃了起来。

　　几口刚下肚，只听“八格，什么的干活？”小张一抬头见是两个日本鬼子，就装作害怕的样子说：“太、太君，我是要饭的，没有要到饭，就捉条鱼烧烧充饥。”

　　“要饭的？八格，还不过去。”一个日本鬼子一脚将小张踢到一边，另一个是当官的样子，抓起小张烧好的鱼吃了起来。三两口下去，一条鱼就让那鬼子吃光了。还贪婪地望着小张说：“你的，会烧叫花鱼，再给太君烧一条的干活。”小张说：“行啊，我下去摸。”一转身跳进河里，不多一会儿又冒了出来，手里多了条大红鱼。

　　鱼又熟了。鬼子吃得很舒服，揉着肚子说：“你的，大大的良民的干活。”转头对那个鬼子兵说：“把他的，带走。”

　　小张紧张地说：“太、太君，抓我干什么啊？我还要去要饭吃呢。”鬼子甩起枪托给他一下说：“你的老实点，跟皇军走的干活。”小张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在鬼子中间，心里想，妈的，老子正想进去呢。

　　进了驻地，小张一看，到处都有日本兵在站岗。走动的人都穿白大褂子，难道是医院？这时只听那个当官的鬼子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那个日本兵就将小张带去关到一个黑屋里。乍进黑屋，什么也看不到，半天才适应，见里边睡着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人。那人听见有人进来，睁开眼睛见是小张，先是一愣，然后低声说：“小张，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小张这才注意到，是他们游击队的侦察员大刘，几天前出去执行任务没见回来，队长才让自己来的。小张来到大刘跟前说自己是让鬼子抓来的。大刘点点头说：“这里是鬼子的一个实验所，他们都是拿活人试验细菌武器，到这里的人没有活着出去的。”接着他又将自己怎么被鬼子抓住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他把自己的衣服掀起，撕下一片交给小张说：“我是没有法子出去了，你万一能出去就将这交给队长。”小张接过刚收好，门被打开，进来两个日本兵，不容分说拉起大刘就走。

　　一直到第二天也没有见大刘回来，看来大刘牺牲了，小张心里涌出一丝痛意。怎么办？自己能不能逃出去？大刘交给队长的是什么？就在他心神不定时，门又被打开了。

　　小张一惊，心想难道今天轮到我了？大刘给的东西怎么办？还不能让他们发现，情急之下他将那东西塞到墙角的一个小洞里，又用破席角挡住。进来的两个日本兵一直将他带到一间有鬼子站岗的门前，一枪托将他打进屋里。屋里边站着几个穿白衣戴口罩的人。其中有一人示意他脱去衣服，赞赏的眼光看了看小张的一身肌肉，然后又听了听小张的心肺，之后又叫其他鬼子来听听，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会儿，又把小张带往里间。

　　来到里间一看，四周桌子上是人体四肢、器官等，中间有一张手术台，台旁站着几个白衣鬼子。其中一个鬼子听了送他来的鬼子几句话后，又仔细地看看小张，点点头手一挥，几个鬼子将小张按到台上，用皮带捆绑起来，接着一个鬼子给小张打了一针，小张心想这下完了，鬼子要杀我了，迷糊间昏了过去。

　　二、煮鱼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张醒了，他眼一睁见自己睡在小屋的破席上。难道自己没有死？那鬼子将我弄昏过去干什么呢？

　　这时门一亮，进来一个人，正是那天送他来的那个日本兵：“你的，走再为太君烧鱼。”小张躺在地上说：“我头晕起不来。”那日本兵给了他一脚说：“你的，良心的不好，是大佐认出你，没有肢解你，你还不快点去烧鱼给大佐吃？”小张一听，才知道是昨天烧的叫花鱼，从鬼门关前将自己拉回来的。他慢慢地爬起，跟那日本鬼子来到河边跳下水去捉鱼、烧鱼，让那当官的日本鬼子吃得肚大腰圆，然后又被送回那间屋里过夜。

　　这天夜里小张醒来，听听外边没有动静，只有时不时远处传来同胞的惨叫声和一两声狼狗吠叫。

　　他想出去看看，门却锁着，再摸摸，还好，这间小屋是民房改用的，门窝没有弄死，他悄悄地将门弄道缝钻了出去，摸到离惨叫声不远处伏了下来。此时灯光下，两个白衣人抬着一具尸体走出，那尸体无头，胸腔好像是空的。小张顺着白衣人去的方向见有一条小河，就边流泪边退了回来，心里盘算鬼子残害同胞的情报该如何送出去呢？

　　可是一连两三天那鬼子都没有来，小张急了，鬼子如果不想吃叫花鱼，自己想的方法就不能实施了，怎么办？就在小张心里着急时，那个日本兵又来了，说：“佐滕大佐很忙，今天有点空，走吧，再烧鱼让他吃。”来到河边，时间不大小张就烧好了两条鱼让那大佐吃。看到大佐的馋样，就对那日本兵说：“你对太君说，叫他慢慢吃，离封河时间还早，有的是时间来吃叫花鱼。不过，就是封河我还会用其他方法做炒鱼，更好吃。”鬼子听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张说：“你的，真的有那本领？”小张也不管自己说的话那鬼子听懂听不懂，胡吹了一通。两人的话让大佐听到了，吃过叫花鱼后，大佐对那日本兵说：“你的，今晚带他到伙房，叫他炒鱼给我吃试试。”

　　傍晚，小张被带到一间小房子里，里边炊具和炒菜的作料都现成的，水桶里养着两条红鱼。小张将两条鱼杀洗净，放进锅里煮起来。不多一会儿，一盘清水煮鱼端了出来。那日本兵一看，“啪”地一下就给小张一掌说：“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这种鱼也让大佐吃？”小张摸了摸火辣辣的脸说：“这叫清水煮鱼呀，是丐帮世代相传的一道名菜啊。”

　　大佐一尝，果真味道与别人炒的不同。很快就吃光了：“你的，手艺的不错，今后就住在伙房，替我炒丐帮菜的干活。”小张点头称是。

　　自从小张住到伙房后，他就自由一点了，有时能够到屋外转转，看到许多同胞被押解进来，然后就不知道弄哪里了，于是他就夜里出去查找一下，他发现有的人被肢解当标本，有的被注射细菌试验，死后都丢弃在一个地方，夜间统一由车子拉走。小张暗暗咬牙下定决心，要为这些死难者报仇。这天夜里，小张又悄悄起来，摸到那条小河边。潜了下去，顺流而下迎面却是钢丝网拦着，他冒出水面，知道是到围墙了，只要钻出网就能够逃出去。他又潜了下去一摸，网下边的泥巴是软的，他奋力扒了一会儿，认定底下可以钻过去。

　　到了外边，他刚想离开，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将大刘的东西带出来，又没有能为死难的同胞报仇，他决定回去，办了这两样事情再走！

　　于是小张又悄悄地潜了回去。

　　三、烧虾

　　天傍亮。小张突然听到外边有狗叫，他惊起从门缝一望，见几个日本兵在一条大狼狗的引领下往他这伙房走来。小张一惊，心想坏了，让鬼子的狼狗盯上了，怎么办？他赶紧把门顶上，狼狗已经找到门前，要向屋里冲，见门被顶着，就狂吠起来。日本兵一见，边骂“八格”边敲门。小张只好放门，那狼狗冲进就向小张扑来。小张吓得往一边一闪躲过。狼狗没扑到小张，恼羞成怒，掉头又扑，小张被扑倒在地……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口哨，那狼狗突然停下。原来是大佐来了，小张赶紧闭上眼睛装着晕厥过去。大佐问是怎么回事？有人说在小河边发现脚印，找来是这个支那人的。大佐点点头，上前用脚踢了踢小张，小张睁开眼睛，大佐问：“你的，为什么到河边的干活？”小张“哇”的一下哭出声说：“我、我是想去摸虾烧给太君吃的。”

　　大佐一听说：“什么？烧虾？虾子也能烧出叫花味道？”小张坐起来点点头。接着又从桶里提出两只大虾来。大佐一看，转身用日语问勤务兵，这虾子是不是买来的？那勤务兵说没有买，可能是他刚捉的。大佐就对着日本兵摆摆手，那些鬼子兵带着狼狗退去。

　　小张心里暗暗出把汗，幸亏自己临回来时顺手捉了几只大虾回来，如果不然今天这关无法过去了。鬼子兵走后，小张将那两只大虾提出来说：“太君，你听说过烧叫花虾吗？更好吃。”没等大佐回答，就接着说，“天下最好吃的东西莫过于烧了，而这虾更难烧，所以就更好吃。”大佐听了笑笑说：“你的，今天就烧来尝尝。”

　　小张找了些干柴，又用泥将虾子包好，烧了起来。虾子刚不动就扒开叫大佐吃，大佐抽出军刀架在小张脖子上说：“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生虾能吃？”小张也不惊慌，将那只虾放到自己口中吃下肚才说：“太君，中国一句古话‘烧虾等不得红啊。”大佐愣一下说：“烧虾等不得红，什么的意思？”小张说：“就是烧虾不能等红了再吃，那样吃就没有味了。”那大佐听了半信半疑地抽回刀，拿过小张又烧好的一只虾，一品味，眼睛突然放光说：“你的、快快地再烧！”

　　小张说：“没有了，要吃只有到河里现捉现烧，那样吃才过瘾呢。”

　　大佐一听说：“好的，走。”带着小张来到院内小河边，小张下去半天才捉到十几只，上来说：“太君，这小河里虾子不多，外边大河里才多呢。”大佐听了说：“你的，明天去捉的干活。”小张一听，心里暗暗决定，明天能出去就想办法把大刘的东西带出去，也顺便……小张心里“哼”了一声。

　　回到小屋，小张将那十几只虾子烧给大佐吃，见大佐意犹未尽的样子就说：“太君，叫花虾子还没有叫花螃蟹好吃呢，烧螃蟹更好吃。”

　　大佐一听十分向往，“叫花螃蟹？你的烧，我的尝尝。”小张说：“行啊，不过这螃蟹白天不太好捉，只有晚上在河边点上火堆，让螃蟹自己爬上来，就在火堆里烧，味道美极了。”大佐说：“好的，今晚去捉的干活。”

　　小张听了心中暗喜，一个计划在头脑里迅速形成。

　　四、捉蟹

　　当天晚上，大佐带着好几个日本兵尾着小张来到河边，等到天黑定，小张在河边燃起火堆，然后带着日本鬼子躲在一边，不多一会儿，果真见螃蟹开始往火堆边爬。等一群螃蟹都爬离河边，小张赶紧带着众鬼子冲到河边挡住螃蟹退路，将螃蟹赶到火堆里，不多一会儿就飘出香味，小张从火堆里拣了一只肥大的螃蟹递给了大佐，大佐一尝很好，就从身上摸出一瓶酒，边喝边吃了起来。小张一见，将火堆里的螃蟹全都弄出来，拣大的放几只在大佐身边，然后都递给跟来的几个鬼子兵，那些鬼子兵见大佐只顾吃喝没反对，也都吃了起来。

　　大佐吃足喝足，一抹嘴对日本兵说：“你们的，把他杀头的干活。”那些日本兵再找小张，发现小张已不知去向。气急败坏的大佐带领那班鬼子在河边乱找起来。

　　原来，小张趁着他们大吃螃蟹时，悄悄地滑进水里潜游到院内小河的出口围墙边，他吸了一口气沉到网下边，找到上次扒的洞口钻了出去。出水面一看，寂静无声，就悄悄地来到原来的小屋前，一看屋前还是没有岗哨。他到门前一摸，里边没有人，门也没有锁，就悄悄进去找到墙角，藏在那个小洞里边的东西还在，就立即装在身上出了门。

　　就在这时，突然院外河边传来一阵枪声，原来是鬼子在河边没有找到小张，又急又气，不料此时却个个都肚子剧痛，只好放枪求援。

　　枪声一响，院内的灯光亮了起来。

　　小张一看，边躲灯光边急忙向小河跑去，眼看要到河边，只听“汪、汪”几声，那条大狼狗不知道从哪儿冲出向小张扑来。小张就势往地上一滚，躲开那大狼狗一扑。大狼狗见没有扑到小张，就张开大嘴向小张咬来，只见小张手一甩，一个黑团直奔狗嘴，狗嘴腔让那东西一塞，“呜呜”地叫不出声来，狼狗转头而逃。就在小张与狗相斗时，已被日本兵发现，呼喝着向这里围攻而来。原以为小张躲不开狼狗攻击的鬼子兵，一见狼狗败下阵来，他们就加快速度向河边冲，想捉活的。

　　只见小张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往鬼子面前一扔说：“炸弹！”那些鬼子一听吓得全部卧倒，等他们没有听到爆炸声，看清是一只死螃蟹时，小张已经跳进水中。原来小张临离开河边时，装了两只螃蟹在身上，准备留自己吃，现在都派上了用场，一只扔进狼狗嘴里，那狗一咬，让螃蟹的硬壳一扎，痛苦难当吓跑了，另外一只当炸弹吓倒了鬼子，自己得以跳进水中。鬼子见上了小张的当，恼羞成怒，对着小河放起排枪。不多一会儿，河里漂起一层死鱼，却不见小张的尸体。又没有见大佐一行回来，等鬼子们赶到河边一看，发现大佐与那几个日本兵都已提不起裤子……

　　此时小张已到围墙外，他顺流游到一百多米处爬上岸。借着夜色回到山上，第二天找到了游击队，将大刘的布片交给了队长，那上面用血写着“用活人研究细菌武器”几个字，并将自己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李队长专门为他开了一个庆功会。小张说：“完成任务是小事，那个大佐也该要去见阎王爷了。”

　　众人不解，问怎么回事？小张说：“你们等消息吧。”

　　五、结局

　　果真不假，小张走后没有几天，大佐拉肚还没治好，又突然觉得右膝盖有些肿，四肢越来越没力气，胃口也差了，尿为酱油色，全身肌肉疼痛。这大佐叫佐滕太郎，是这个所里的最高长官和技术主管，如今得了这怪病，所里医生都没有法子治疗，只好回国医治。东京来了几位医学教授接他，没有查出病因，只知道他因喜爱吃用特殊方法烧烤的叫花鱼虾，并且吃了一个中国少年烧的半生虾子和螃蟹后开始得病，就叫人每样捉了几只，与佐滕一起带回东京研究，而佐滕太郎还没有回到东京就因肝功能衰竭而死亡。

　　直到战后，日本医学界才研究出当年的佐滕太郎是得了横纹肌溶解综合征，主要病因是吃了那半生的虾子，染上一种病毒。

　　小张和李队长他们没有等到大佐死的消息，就在与鬼子的战斗中牺牲了。不过，那个罪恶的细菌武器研究因大佐之死也停了下来。

　　令人不解的是，那病毒是哪里来的呢？那个中国少年怎么知道用这方法来消灭鬼子呢？

　　原来，小张小时父母双亡，被一位老渔翁收养。这老渔翁教会小张一身好水性，还教会他烧、烤、炒等手艺，其中烧叫花鸡、叫花鱼、叫花虾蟹小张学得最精。老渔翁曾经告诉他，以烧烤方法做大蟹选材很重要，如果用污水中的螃蟹，千万要烧透，否则吃多了就会生一种不治的怪病，还有生命危险。日本鬼子的这个细菌生化实验所有大量腐败物质污染了小河水，小张在下河时就发现了。每次烧烤叫花虾蟹时故意烤得半生，导致了大佐的发病。而其他几个鬼子兵因为不敢与大佐争食，所以发病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