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松

　　引子

　　这时，林枫的头皮刷地就竖起来了，酒也醒了。原来，不知何时床前竟站着一个黑色魅影。那魅影一步步向林枫走来，不知为什么，林枫觉得身子软绵绵的，动不得分毫，他的嘴里像被堵住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在林枫惊慌失措的时候，魅影伸出一只手来，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林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贴红玫瑰的奥迪

　　晚上8点21分，W市公安局刑警队值班室里的电话铃骤然响起。一个叫梁斌的人打来电话，说沈大高速公路W市出口处银河公寓305室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队长陈初和干警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案发现场。报案人梁斌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说他来这儿想找林枫去玩。可按过门铃里面没人应声，他顺手拧了一下门把，没想到门是开着的，于是就走了进去，发现林枫倒在地上，身边一大摊血，便立即打电话报案。

　　被害者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匍匐着趴在地板上，胸部以上都浸泡在血泊中，长发，上身是混合色彩的半袖衫，下穿一条浅茶色短裤。

　　梁斌说他是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工作人员，他和林枫刚刚认识。两个人在一起打过几次麻将。林枫二十七岁，是一个自由职业画家。他所知道的只有这些。

　　法医说，死者被一把水果刀刺进左颈部而死，时间在18点到18点半之间。伤口极深，此外没有其他伤痕。

　　陈初认为，凶手之所以一刀将林枫致命。很可能是死者生前熟悉的人。

　　这时，同事大梁在洗脸池的排水口处，发现有一支不带盖的红色口红头朝下卡在那里。

　　一定是哪个女人不小心掉下的。因为卡住了，没有拔下来。在室内还没有发现别的可疑物。

　　梁斌又说，林枫好像很受女人的青睐。他来这之前去理发店理发，正好从这幢公寓前经过，大概那时是18点10分吧。当时，公寓下边停着一辆乳白色的奥迪。陈初打开窗户顺着梁斌的手指往下望去，位于公路的入口处，有可以停放三辆车的一块水泥地。梁斌说。他路过这儿的时候天还亮着。理完发后再来这儿时，车已经没了。

　　陈初问梁斌可曾记住车号和哪个牌子的车。梁斌说，他没留意车子的牌号，不过，他肯定这是一辆奥迪。

　　这时，梁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那辆车司机门上横贴着一幅鲜红的玫瑰。

　　这一情况与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涂口红的神秘女子

　　案件的侦破工作迅速铺开了。很快，关于那辆奥迪有了新发现。这所公寓里的一个主妇证实，她在公寓门前也看到过那辆车。据主妇讲。18点半左右她从窗户里看到那辆车朝高速公路开去了。遗憾的是她也没有看见司机，也没有记住车牌号。

　　W市艺术馆代理馆长郑继儒闻讯也赶到了现场。郑继儒说他正巧往林枫处挂电话。这里的警察告诉了他发生的事；

　　郑继儒五十岁上下，他告诉陈初，林枫人不错，在绘画方面很有前途。不过，私生活似乎有些不检点。郑继儒说，林枫个子高，模样也帅，又是独身，这些对女人很有吸引力。

　　郑继儒提供了这样一个情况，前些日子有个叫左婷的女子曾来艺术馆找林枫。左婷住在本市F区，三十岁左右，她和妹妹相依为命。妹妹左娜二十二岁。大致在两个月前突然自杀死亡。当发现她死亡的时候，屋里的煤气阀门开着。原因是半年前左娜同林枫认识。不过近来林枫对她冷淡了，导致她寻了短见。

　　郑继儒说，除了左娜外，他还在一个星期前的傍晚，看到一个已婚模样的女人开车送林枫回家，看样子很亲热。陈初眼前一亮，问郑继儒那女子开的是一辆什么车，什么颜色和式样。郑继儒想了想说，是乳白色的奥迪。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只是无意中听到林枫叫她什么流苏。这女人从外表看是个妖艳贵妇人。她的嘴上涂着浓重的粉红色口红，非常刺眼。

　　又是白色的奥迪!陈初暗想。这个开奥迪的神秘女子会是谁?会不会是杀害林枫的凶手?

　　诡异的姐姐

　　当晚，陈初和大梁找到了左婷的家。左婷刚下班回家，涂着暗橘色的口红，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陈初出示了证件，首先对两个月前左娜的死表示哀悼。有关左娜之死，他已同这里的同行联系过，情况与郑继儒讲的大致相同。

　　左婷说，两个月前的一天早晨，她发现妹妹已经死去。平时总是姐妹俩一起住，只有那天晚上左婷不在。她选择了这一天足以证明是自杀。左娜以前在一家银行上班，和一个叫林枫的画家在网上谈起了恋爱。她曾几次去和画家会面。陈初告诉左婷，林枫不知为什么也被人杀了，就在今天18点到18点半之间，在他自己的屋里被人杀死了。

　　左婷说：“这真是老夫报应啊!不管是谁杀了他，我妹妹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了。杀死破坏别人幸福的坏人是理所应当的!”

　　陈初默默地沉思着，他突然问左婷18点到18点半之间她在什么地方。左婷语音中仍带着兴奋，她说她19点钟之前一直在会计事务所工作，因为月末活多，所以比平常回来得晚。

　　从事务所乘车到林枫住的公寓需20分钟。如果她19点钟之前一直在事务所的话，就足以排除对她的怀疑了。陈初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她：“你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吗?”左婷端详了一会儿，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摇了摇头。陈初把这张已被抓获的女扒手的照片又用手绢包好装进了口袋。其实，他真正要的是这张照片上的左婷的指纹。因为从掉在林枫家水池里的口红上采下了一个相当完整的指纹，需要对证一下。

　　真是个诡异的女人!从左婷家出来，大梁说。

　　陈初拨了林枫通讯录中一个叫流苏的人的座机电话。电话是P市的区号。话筒里传过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陈初试探着问流苏在家否，对方回答说女主人前天回老家了，预定今天回来。陈初马上又问她先生在家不。对方说男主人工作很忙，不在家。陈初还了解到，他们夫妻俩都有车，流苏的汽车是乳白色的奥迪。

　　乳白色的奥迪!

　　又一血案

　　这时，陈初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电话是局值班室打来了，值班员告诉陈初，刚刚接到了一个叫陆星的青年学生报案。沈大高速公路P市出口处向东支出的一条土道上一辆车里发生了一起血案。陈初看了看手表，20点20分。

　　P市是w市所辖的一个县级市。接到报警后，陈初和同事们以最快速度赶到案发现场。陆星所示的土道伸展在一片不高的杂木林之中。在悬有一盏路灯的昏暗的小道上，停着一辆没开车灯的乳白色的奥迪，车门上贴着一幅红玫瑰。

　　一张异常苍白的女性的脸，仰靠在司机座背上，粘着假睫毛的双眼微启着，从脖子到胸部淌满了鲜血。女人左颈处有一处很大的伤口，一把开刃的水果刀掉在满是鲜血的座位上。

　　陆星说，他19点半左右去喝咖啡，喝完回住处时发现这儿有些奇怪。他在咖啡馆里偶然遇到了朋友，就多聊了一会儿，去的时候没有看见这儿有车。陈初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是21

　　对流苏的行动路线还有必要进一步查明，仅凭杜超租车就断定是他杀死了林枫，这理由不充分。如能搞清那红玫瑰何时何地贴到了流苏的车上，问题就好办了。

　　在案件发生的当天，有谁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那辆贴有红玫瑰的奥迪呢?刑警们围绕这个问题开始对各个出口处以及附近的服务区进行调查。

　　经过调查，万家口服务区咖啡馆的一名女服务员说她见过这辆车。这个服务区有座天桥，可以把上下行公路线上的两个停车区沟通起来，使人车能够相互往来。在这里，只要司机把车开过天桥，就可以从下行线转为上行线，驶向相反的方向。

　　服务员说，那天19点15分左右，她随便向外张望了一眼，只见从停车场里面开出一辆乳白色的奥迪，驶向P市方向。车门上贴着一幅刺眼的鲜红玫瑰。她肯定只有一个女人开车。大梁又向这一服务区内的其他小吃店服务员了解，结果一无所获，看来流苏并没有在这里逗留，而像是临时停了一下车。如果她从19点15分从万家口开出，那么正好同W市收费所提供的19点半多一点车子通过出口的时间是一致的。

　　听完大梁的报告后，陈初认为，流苏没有去过林枫公寓。她从S市到万家口服务区，在那儿贴上了红玫瑰，19点15分驶出万家口，19点半左右通过W市出口到达了案发现场，大概在20点以前被杀。

　　可流苏为什么在快要到达目的地之前，匆匆忙忙地贴上醒目的红玫瑰?

　　陈初眉头紧锁，他认为，这正是罪犯预谋的准备工作，利用红玫瑰，让人很容易记住这辆车和这个女人。这样，就顺理成章地得出这个女人杀死林枫之后逃上沈大高速，在P市出口处出去后畏罪自杀的结论。

　　那么，杀死流苏的凶手是谁呢?

　　不经意的一句话

　　案发后的第三天。

　　陈初接到流苏父亲的电话，说出事的那天13点钟左右，流苏和一个朋友偶然在S市百货商店相遇聊了一会儿，13点15分左右分的手。陈初认为，流苏在18点钟到林枫公寓杀人是不可能的。因为从S市到W市有528公里，流苏必须以120公里的速度跑4个小时，这几乎达不到。另外，他们还了解到，流苏在当天19点15分左右贴上了醒目的广告后离开万家口服务区，19点半左右通过收费口，从时间上前后是吻合的。

　　陈初对大梁说，汽车明明从S市方面开来的，可收据表明是从W市方面来的，而且只交了一个区间的费用。这不能不让人感到疑惑。大梁转了一圈说，如果是投机取巧情况就不一样了。陈初的眼里顿时一亮，一定是流苏夫妇在通行券上做了文章。流苏从S市来，杜超开着出租车从P市来，两人交换通行券的地点就是万家口服务区。

　　大梁说，完全可能。因为那儿上下行线都可以往来。从P市来的杜超把自己的车停在了下行线服务区后，步行到天桥上行线的服务区同流苏会面。而在这之前他把贴有醒目红玫瑰的车停靠在林枫公寓门前，并杀死了林枫。在18点半左右离开现场进入高速公路入口前揭掉了车上的红玫瑰，于19点前后赶到万家口与流苏见面。流苏即使在s市百货商店遇到朋友耽搁了一会儿，但她在13点半左右进入高速的话，也完全可能在19点前后到达万家口的。在万家口停车场，两人交换了准备好的通行券以后。杜超又把刚揭下来的红玫瑰贴到了流苏的车上，而流苏对他的做法毫不介意，也许还很满意。然后杜超就赶往Q市去会客户了。那段路只有70公里，20点钟以前赶到不成问题。于是，流苏出了P市公路口不久就被杀了。

　　陈初想了想说：“一定是另有一个凶手杀死了流苏，而那个家伙肯定是杜超的同伙。”大梁说，这个人肯定是杜超最为信赖的人，会不会是杜超的情妇什么呢?陈初一拍桌子，对呀，马上调查一下杜超有没有情妇。

　　在P市警方的协助下，大梁很快就调查出，杜超的情人是他的秘书，叫任莉，今年二十二岁。她承认了与杜超有情人关系。遗憾的是，她有那天不在现场的证明。发生案件的那天15点左右，她和另一个男职员一起去出差。办理一个交易手续。19点钟左右回来后，先回了公司一趟，20点钟左右才回到自己家里。关于这一情况，有好几个人证明。

　　大梁说，任莉在工作方面很能干，杜超经常向任莉流露出自己对流苏的不满，说流苏是个只知道玩乐、浪费时间和金钱的女人，还和一个画家关系暧昧。这种女人活着毫无用处，早晚要和她离婚。他要娶任莉做妻子。

　　“活着毫无用处……杀死破坏别人幸福的坏蛋是理所应当的……”陈初想着这句话，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另一个持有这种态度的女人。

　　这时，陈初的手机响了。陈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对大梁说，我们判断得不错，杀人真凶现已浮出水面。大梁问：“陈队，你是说左婷?”陈初点了点头：“对，就是她!”

　　真相大白

　　十几分钟后，陈初坐在了左婷的对面。陈初问她：“林枫被杀的那天19点，你说过你当时在会计事务所工作?”左婷点头。

　　陈初说，那天他上她家来已经是快22点钟了，而她刚刚回到家。据调查所知，从事务所到她家，乘公共汽车最多不过15分钟，怎么回来这么晚?左婷说她上街买东西去了。陈初递过一张照片。左婷看了看，缩回了手，说她不认识这个人，并且说上次他已经让她看过了。陈初说：“可是，你忘记了你上次是用手接过照片看的，你的指纹已经留在上面了。”

　　左婷吃惊地吸了一口气。陈初说：“你的指纹还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发现了，那就是留在流苏汽车仪表板上的指纹。尽管你在水果刀上小心地按上了流苏的指纹，可是却忽略了自己留在仪表板上的指纹。是你杀害了她。”

　　左婷狡辩说，她为什么要杀死那个素不相识的女人?陈初淡淡一笑说：“那是杜超替你杀死林枫的交换条件。他首先知道了你憎恨林枫，然后就来找你商量交换杀人……”陈初又说，“是杜超找了个借口让流苏出了P市出口后，停下车等候一个女人，你就是这样接近了流苏。”

　　在铁的事实面前，左婷只好说出了作案经过……

　　原来，杜超让她19点半到20点之间在P市出口等着贴有一张红玫瑰的车，并让她对流苏称是杜超公司的人，叫任莉。当然，杜超也把同样的话交代给了流苏，说公司的任莉带来一些急等着用的材料搭乘流苏的车回去交给杜超。左婷说，她一进汽车，立即用事先准备下的沾有乙醚的手帕捂在流苏的脸上，使她失去知觉后，就用杜超交给她的水果刀刺进了她的脖子，然后在刀把上按上了流苏的指纹，干完这一切后，便丢掉了溅上血的风衣跑掉了。

　　听罢左婷的叙说，陈初叹了一口气说：“你从作案现场乘出租汽车刚跑回家，正巧我来调查你。当时你身上强烈的香水味是为了驱散血腥气味吧?”

　　左婷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