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忠

　　魏业拔是柳林乡的小车司机，是专为乡党委书记开车的。

　　乡党委书记叶严淌作风霸道，魏业拔也跟着狐假虎威。乡里班子成员有十七八个，其实那都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连街上卖粉皮的都知道，在柳林乡就叶严淌一个人说了算。魏业拔深知其中的利害，所以，伺候起叶严淌来就特别的细致周到。书记家换个煤气，拉个米面什么的，不用吩咐，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书记家要是接个什么人，无论是深更半夜，还是过年过节，一接到书记电话，比他亲爹叫他还利索。叶严淌有牛皮癣，不能喝酒，一般情况下滴酒不沾。可有时候遇到不得不喝的场合，魏业拔总能借倒水的机会，帮他的酒偷偷换成白开水。日久生情，几个月下来，魏业拔就成了叶严淌身边的红人。乡里的不少事情，连乡长都说不出子丑寅卯来，魏业拔却能说得头头是道，好多事情就是叶严淌坐车上，听听魏业拔的看法，就让人去办了。魏业拔是临时工，却和班子成员一样，在乡里分了一套房子。魏业拔老婆连初中都没毕业，照样进了乡中心幼儿园，当上了光荣的幼儿园教师。明眼人都知道，这都是叶严淌为他做的靠山。魏业拔还经常依靠自己的特殊身份为人说情办事。有人偷鸡摸狗，打架赌钱被派出所逮去了，魏业拔一个电话，十有八九都能放人。公路上有摩托车没交养路费或者没有驾驶照被拦住了，只要说是魏业拔家的亲戚，也管用。传说，乡班子中有人嫌进步不快，还专门给魏业拔送过两条红南京烟，外带一箱汤沟大曲，说是让他帮忙在书记跟前美言美言。不知不觉地，魏业拔似乎成了柳林乡的二当家的。

　　“五一”节放假期间，县文明办主任借叶严淌的车去外县参加同学聚会，魏业拔不大想去，又迫于无奈，勉勉强强开车上了路。路上，文明办主任讨好地塞给魏业拔两包红南京烟。魏业拔接都没接，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软中华，自己嘴里先叼一根，又扔给了文明办主任一根，弄得文明办主任很是尴尬，只好收起了自己的红南京。下午聚会结束，打道回府，车刚进入县城，魏业拔就接到朋友的一个电话，说是叫他去哪个饭店包间去“打牌”，三缺一，让他快去。这话文明办主任虽然正躺在副驾驶上打迷糊眼，却听得一清二楚。魏业拔以为文明办主任没听到，找个路口就把车一停，说乡里找我有急事，你自己打的回家吧。文明办主任明知道是他耍花招，也没有办法，只好灰溜溜地下了车。牵头聚会的同学是外县农场场长，每人还送了两大包水果，自己又没法搬。文明办主任只好在路边等出租车，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最后，好容易等了个拉平车的。文明办主任给了人家八块钱，好歹才把东西拉到家。

　　无巧不成书。假期一过，县里干部调整，叶严淌调走，县文明办主任当上了柳林乡的党委书记。柳林乡上上下下无不欢欣鼓舞。只有魏业拔心里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新书记上班第一天晚上，魏业拔就夹了两条软中华溜到了书记宿舍，翻来覆去，解释了小半天没照顾好领导去聚会的事情，新书记听了只是笑了笑，叫他继续安心工作。魏业拔忐忑不安地出了新书记宿舍，跟霜打过似的，再也没有昔日的威风了。几天后，新书记召开班子会议研究中心工作。会议最后，新书记说，听说乡党委的小车买好几年了，常坏，不利于招商引资，是不是买辆新的。其他成员看是书记提出来的，都纷纷附和，表示同意。新书记又提出来说，乡水泥厂是纳税大户，不如把旧车送给它，班子成员同样纷纷表态赞成。会后，新书记把乡长喊到自己办公室，说，听说你的小孩舅手里出租车卖几年了，现在家闲着没事做，不如让他去接新车。乡长一听，马上心领神会。说那好，那好，我马上安排去办。又过了几天，乡长的小孩舅把新车开来了，魏业拔站在新车前瞧了半天，乡长的小孩舅理都没理他。一会儿，水泥厂老板带司机来向魏业拔要车钥匙。魏业拔不给，去找乡长。乡长说，人家水泥厂要车不要司机，我也没有办法。魏业拔又去找新书记。新书记说，你是什么工作啊。魏业拔说，我干了好几年驾驶员啊。新书记说，那你车呢?魏业拔就结结巴巴地说，车不是党委给水泥厂了嘛，可人家不要司机啊。新书记说，是啊，你是司机，可现在车都没有了，你还开什么啊。古语说得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魏业拔没等新书记把话说完，就灰溜溜地退出了书记办公室，乖乖地交出了车钥匙，收拾了家具，搬回农村老家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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