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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七日

时间:2023/11/9 作者: 传奇故事(上旬) 热度: 14151
彭霖山

  一有求不应

  碧云峰上有座问心庵,每天翻山越岭前来烧香许愿朝拜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据传这庵有上百年的历史,庵内供奉的观音大士有求必应,十分灵验。故而香火旺盛,经久不衰。时至今日庵主已是第六代传人,法号馨慧师太。虽说年过花甲,但依然脑聪目明,身板硬朗。每天迎来送往,笑口常开,精神得很。

  不过,近些日子馨慧师太似乎有了心事,没人的时候总是眉头紧皱,唉声叹气,仿佛有解不开的疙瘩。10天前,有人给庵上汇来了一笔百万元的巨款,汇款单上既没汇款人姓名,也无汇款地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写错了收款人的地址,几经查问,邮局答复没错。说不定是哪位大富翁发迹之前在问心庵许过愿,后来心想事成,好梦成真了,故而今日为感激神明暗中庇护之恩,特意汇来巨款重修庙宇,再塑菩萨金身。本来这是树碑立传,名垂千古的大好事,可这位施主为何隐姓埋名呢?难道其中有隐情?

  馨慧师太虽说久居深山古庵,每天通过与南来北往的香客交谈,也知道外面的复杂世界。譬如某地发生了重大车祸,某地发生了抢劫杀人案,某地贪官携国家巨款潜逃等新闻传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馨慧师太由此也增长了不少见识。所以这次收到匿名的百万元汇款单后,她就很快产生了一个疑虑。这巨款来历不明。也许是贪官的不义之财,也许是暴徒杀人越货的赃款,他们深恐留下马脚,东窗事发。所以预先转移赃款,以期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再来取款,编造种种理由要求完璧归赵…

  想到此,馨慧师太不由打了几个寒战。如果事实真个如此,自己不就成了窝赃犯,将要受到犯罪分子的牵连?而且还亵渎了神灵,玷污了名庵。唉,人心太险恶了!老师太仰天长叹,双手合掌,喃喃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可这笔巨款总得要处置啊!退还给邮局,还是报警呢?馨慧师太斟酌再三,觉得暂时不能这样做。万一这位施主是真心实意慷慨解囊而又不愿哗众取宠,一旦鲁莽行事造成误会,岂不伤害了一颗善良的心?

  经过一番慎重考虑,馨慧师太最后决定:不动声色,以静制动,暗中留心,静观事态的发展。她算计,这位施主既然抛出了这笔巨款,决不会掉以轻心,必然会密切关注。也许躲在暗处偷偷监视自己究竟将如何动作?

  从此。馨慧师太便心存戒备,经常暗中打量上山来的香客,留意他们的一言一行,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从中发现出蛛丝马迹,以便趁机套出实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馨慧师太要寻找的嫌疑人终于出现了。

  这天黄昏,夕阳西斜,鸟雀归巢。上山朝拜的香客们陆续下山了,问心庵重归于寂寞之中。就在这时,馨慧师太便听得大殿里传来一个女人轻微的叹息声。她便从偏房里轻轻踱步而出,探头一瞧,只见一位少妇正跪在观音菩萨的神座前双手合掌,口中念念有词。默默祈祷。

  尽管老师太的脚步很轻。少妇还是被惊动了。她蓦然回首,脸上露出了几丝惊慌的神色,张开樱桃小嘴,欲言又止。

  馨慧师太念了声“阿弥陀佛!”慈祥地笑了:“女施主有何吩咐么?”

  少妇凄楚一笑。抬手指着观音神座上写着“有求必应”四个字的红布横幅颤抖地问道:“老师太,这四个字真的灵验么?”

  馨慧师太微笑作答:“心诚则灵,不信则无。那要看女施主许的什么愿了?”

  少妇低头讷讷回应:“要是有人因一念之差犯下了罪过,事后醒悟悔过,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求得神明庇护,以赎罪过呢?”

  馨慧师太心念一动,不露声色地循循善诱:“女施主,那要看罪孽的深重、罪过的大小,因人而异啊!”

  老师太的话音刚落,只见一团黑物从少妇身边“呼”地飞掠而过。惊得少妇“哎呀”一声跌坐地上,浑身大汗淋漓。待到凝神细看,才认出是一头黑猫闯进老师太的怀里,兀自扭头又冲着少妇咪叫了两声。少妇这才惊魂稍定。羞得满脸通红,将脑袋耷拉在胸前。老师太将黑猫扔下,双手合掌,又念了声“阿弥陀佛”,弦外有音地微笑:“女施主勿惧。自古道,为人莫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少妇双眉一抖,沉吟半响,终于站起身来向馨慧师太施了一礼,言词恳切道:“老师太,实不相瞒,我的亲人因一念之差犯下了贪污巨款大罪。我想替他花钱消灾,退财去祸,不知能否求得菩萨保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馨慧师太终于心中有底了,但依然毫不放松地追问:“阿弥陀佛!但请女施主道个详细,以便老尼向菩萨请示。”

  少妇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抖出了老底:“他是一位高官,与人合谋贪污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救灾巨款,近日来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眼皮发跳。尤其是晚上睡不着觉,尽做噩梦。心惊肉跳,仿佛有大祸临头,总觉得要东窗事发了!”

  老师太闻言心中豁然开朗了,闭目点头,冷冷接上了话茬:“于是他就托你给问心庵汇来了一百万巨款,意在向神灵赎罪,保佑自己渡过难关。”

  少妇连连点头,充满希望地问道:“问心庵历来有求必应,菩萨显灵,声名远播,必能化解这场灾难吧?”

  老师太沉吟片刻,诵了声“阿弥陀佛!”侃侃言道:“女施主且请听老尼解释,此庵为何取名‘问心二字?乃是警示世人进得庵来先要扪心自问,是否做了亏心事?小则能悔过,大则当受罚。神灵并不会宽恕作恶之人!”

  少妇闻言勃然变色,有些恼怒,反诘道:“如此说来,这捐赠的百万巨款岂不打了水漂?还敬什么神?信什么佛?”

  老师太并不着恼,言词依然铿锵有力:“女施主息怒,恕老尼直言相告,如果罪孽深重,金钱是摆不平的。表面上你是想以做善事来赎罪,可惜善事并不等于善心。试想,如果能够用一二件善事来抵消罪恶,那么这个善就不是真善,而是恶的帮凶,神灵怎么会答应呢?你就是搬来一座金山银山,也是有求不应啊!更何况,这百万捐赠之款本来就是赃款,用来欺骗神灵,罪莫大焉!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笔所谓的捐款不但难以消除罪恶,还会加重罪孽!”

  少妇听罢,顿时语塞,神情沮丧,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喟然长叹出声:“难道还真的应了这句古话——恶门易开,善门难进。人一旦陷入罪恶的泥坑,连金钱都赎不回自己的罪过。可悲啊,可悲!”

  “是啊,要不然世间又怎会流传一句名言——有钱难买后悔药!”老师太目光炯炯,似乎洞穿少妇的心房。

  少妇打了个寒噤,颤声道:“老师太,难道就没有解脱之法么?”

  老师太虔诚作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择其善者而从之。阿弥陀佛!”言罢,竟自转身进入禅房去了。

  少妇怏怏起身,步出庵堂。只见暮色沉沉,夜幕降临,便急着赶路,正沿着石阶拾级而下,冷不防斜刺里冲出一个高大的人影,险些将少妇撞倒。少妇毫无戒备,猛地惊呼出声,粉脸变色。脚下一软,竟跌坐在石阶上……

  二孤魂鬼影

  黑黝黝的蜈蚣岭就像一头怪兽蹲伏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岭上,野草萋萋,坟墓成堆。

  新坟挨着旧坟,挤挤挨挨,布满山岗。

  白天,此间人迹罕至,荒凉寂寞。夜晚,磷火闪烁,野禽凄号,更显得阴森恐怖。只有挨近清明节前,才有祭祖扫坟的人出现在岭上。于是爆竹声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坟前香火缭绕,纸灰纷飞。当地人称“茅叶丛中寻祖宗”。

  此刻,时至半夜三更,山睡了,水睡了,整个世界就像死了般的宁静。月亮埋在云层里,迟迟难以露面。只有几颗星星,投给大地一丝熹微的光。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半山腰间的那条羊肠小道上出现了两个行色匆匆的人影,正朝岭上奔来。

  山道崎岖,又没有照明工具,两个人影沿途磕磕碰碰,步子踉跄,踩得山道上的乱石嘎巴直响,不时惊起树上和草丛里的野禽扑翅乱号,叫得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一阵大风刮过,驱散了天边的浮云,月亮终于露面。但月光朦胧微弱,半山腰间的这两个人影更显得有点神秘。走在头里的是个彪形大汉,身材魁梧,精明强干。年纪三十岁上下。紧随在他身后的便是在“问心庵”出现的那位少妇。

  这一男一女登上岗顶后,借着朦胧的月色举目四望,只见野草丛中,那一座座坟墓就像一具具僵尸,纵横交错地躺在这乱岗岭上。风吹草动,仿佛鬼影闪现,让人心寒胆战。少妇连着打了几个哆嗦。急忙将身子贴近彪形大汉,颤声问道:“航虓,你将我带到这荒山野岭的鬼窝子干什么?”

  航虓冷笑:“我的史秘书,看来我们几个人离这黄泉路也不远了啊!”

  史秘书大吃一惊,颤声道:“事态还没有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吧?”

  航虓鼻孔里“哼”了一声:“别净做好梦吧!要不是我航虓手腕通天,嗅觉敏锐,及时探得消息,我们今晚就锒铛入狱了!”

  史秘书又吃了一惊:“难道真的东窗事发了?”

  航琥不吭声了,朝前走了两步才回过头来冷冷回应:“别穷啰嗦了,闻局和黎主任还蹲在坟堆里等我们哩,等会面后,什么都清楚了!”

  史秘书一瞧对方今晚的态度如此傲慢,不免有点怒从心头起。你不就是民政局的一个车夫么?平日那么巴结我和闻局长,今晚吃错了什么药,竟敢顶撞起姑奶奶来了?正要发作,但转念一想,眼下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等会见了闻局长再说。

  在坟地中央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独自矗立着一座古坟。一个年逾“不惑”之龄的中年人背着双手正绕着古坟焦急地转圈子。他的身材偏瘦,长脸细眼,络腮胡子,像头毛驴。在古坟侧边的一块石头上还坐着位个子矮小,脸色白净,戴着副深度近视眼镜的年轻人,头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朝下栽,看样子实在太困了。

  “毛驴”踱得不耐烦了,猛地朝眼镜吼了一声:“黎主任!黎浩!”

  黎浩猛地打了个寒噤,终于惊醒过来,惶恐问道:“闻局,有什么情况?”

  闻局长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困得这样沉?”

  黎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嗫嚅道:“闻局,车到山前必有路,急也没用。”

  闻局长便气得吼了起来:“哼,车到山前必有路!什么路?——黄泉路!”

  吼声刚落,便听得一阵茅叶沙沙响,闻局长顿时一惊。神情紧张起来。随着两个人影的闪现。他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达兰、小航,你们终于来了!”

  史秘书不知是走累了,还是惊魂稍定的缘故,一个劲地直喘气。等到心平气和了才发问:“老闻,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你们是不是杯弓蛇影,疑神疑鬼了?”

  闻局长狠狠地瞪了史秘书两眼。用低沉的语调说:“达兰,如果不是小航的机警果断,我们今晚恐怕就见不到面了。昨天市纪委决定对我进行‘双规。幸亏小航这段日子一直与市纪委书记的司机小李保持紧密联系。昨天下午市纪委决定对我采取‘双规行动前。小李及时与小航通风报信,我才得以脱身。真险啊!前后就差半个小时,就给市纪委的堵上了。小航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闻某没齿不忘!”

  史达兰不由一怔,双目失神地望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嘴里喃喃自语:“早知道今天这个结局,何必托什么神灵保佑庇护?让我又是匿名汇款,又是烧香拜佛,有个啥用!而今鸡飞蛋打,百万巨款打了水漂,真应了一句俗语:行时人不要菩萨保,菩萨不保背时人!”

  闻局长便叹了口气:“达兰,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精神寄托。迷信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报刊上不是经常曝光,某某政府选地址建房特意请来风水先生勘查,某某单位嫌风水不好提出移星转斗。等等。这充分说明,冥冥之中有菩萨,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次虽说没灵验。但也许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其实,我认为,这百万捐款并没有打水漂,因为大伙这次平安脱险,说不定就是神灵暗中保佑。”

  史达兰还想说什么。航虓却抢先发话了:“闲话丢开,目前的燃眉之急是我们的退路问题。我们随时都有身陷罗网的危险!说不定已经通缉我们了,到处都布网设卡,我们怎么安全出走最紧迫!”

  这话一出口,将众人镇住了,大家面面相觑。心有余悸。最后,还是闻局长鼓气:“刚才航虓说的是严峻的现实问题,我们现在面临的处境是——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唯一的出路就是外逃!只要越过了国境线,一切都好办了。今晚就给大家透个底:这两年我趁着出国考察的机会,先后将五千余万元巨款转移到国外的银行了。现在,命运将我们四个人紧紧绑在一起,日后要同生死,共患难。只要我们能到国外,大伙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五千余万元巨款将二一添作五,平均每人一份,我闻彬绝不多要!”

  闻彬的这番话就像给三人打了一针吗啡,都兴奋起来。航虓首先表态,誓死跟着闻局。上刀山,下火海。黎浩叹息一声,我才参加工作两年,既没成家也没立业,芒槌掉在刺蓬里——无牵无挂,只是可怜家中二老爹娘。不过我是闻局一手栽培的,自然得舍身图报。史达兰瞟了闻彬两眼,嗲声道,我早已是闻局的人了。难道还有二心么?

  闻彬见三人已表态,便满意地点点头:“行,从今晚起,我们就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生死在一块,我已与航虓初步商定了出逃计划:先在四川绵阳一带绕个圈子。航虓曾经在那儿当过兵,地形熟悉,还结交过几个黑道上的朋友,至今取得了联系。在那里休养一段时间后,再设法向边境靠拢。争取偷渡。只要踏上了异国的土地,便大功告成,进人大家梦寐以求的天堂!”

  这时,天边一团乌云袭来,遮没了那轮月亮,蜈蚣岭又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孤坟边的四个人影就像在聚会似的,给这坟地平添了一种神秘、恐怖气氛。起风了。飘落几颗雨点。航墟便催促道:“快要下雨了,我们得赶快离开此地,按计划行动!”

  于是,航虓带路,闻彬和史达兰居中。黎浩断后,一行四人开始从蜈蚣岭的背面下山。

  这条羊肠小道更加崎岖难走,行至半山腰间,一阵暴雨果然袭来,将四人淋得像落汤鸡。羊肠小道更加泥泞不堪,一步三滑。航虓在前

  头不住地提醒后面的人:“小心!小心!小……”

  第三声还没喊完,便听得背后猛地传来“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先后撞翻了闻彬和史达兰。航虓反应极快,身手敏捷,急忙闪过一边。只见身后的三个人就像三筒圆木,咕噜、咕噜地直朝岭下滚去。夜空中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三亡命深山

  凌晨。居在深山老林间的何大爷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抓过床头那杆双管猎枪,厉声喝问:“谁?”

  “是我;闻彬。”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

  “啊!是闻局长?”何大爷又惊又喜,急忙下了床。开门一瞧,不由瞠目结舌。我的老天爷,只见这位市民政局长浑身泥巴,灰头垢脸,十分狼狈。跟在他身后的两男一女也都是一副难堪样子,衣衫不整,湿漉漉的,身上似乎还有伤痕,一个个瞧着何大爷,脸上露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何大爷吓得失声惊呼起来:“闻局长……你们……究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闻彬镇静地挥了挥手:“何大爷,没事,没事。我们昨天进山考察一个投资项目,出山时迷了路,又挨了雨,一路上连滚带爬。在半山腰间摔了一跤,差点连命都丢了。最后凭着记忆,还是摸到你老住的地方来了。肚子饿极了,先给点吃的吧。”

  何大爷显得很尴尬:“闻局长,真对不起。锅里只有几个包谷,先将就充饥吧。”话音刚落,航虓早已揭开锅盖,抓过那几个包谷分给大家,四个人便狼吞虎咽起来。啃完几个包谷后,一阵倦意袭来,闻彬靠在桌上就打起了呼噜。其他三个都受了感染似的。也东倒西歪地倚着墙壁响起了沉重的鼾声。

  “唉!”何大爷见状不由心疼地叹出一声。他与这位市民政局长相识的时间不长。半年前,闻彬带着司机航境进山打猎,遇到了长年居住在深山老林中的老人,老人对他们热情款待一番。闻彬忽然善心大发,不仅慷慨解囊捐赠物资,而且还送给了老人一杆双管猎枪。以后又陆续来往了几次,结下了这段友谊。

  当一缕阳光射进这间小屋时。闻彬首先惊醒了。揉了揉双眼,催促何大爷弄早饭。他们吃饱喝足以后,便说有任务在身,急着要赶路。

  虽说休息了几个小时,但除了航虓外其余三人依然感到心力交瘁,疲惫不堪。昨晚从蜈蚣岭上下来时,走在后面的黎浩脚下一滑,身子便倒了下去,砸着了史达兰;史达兰倒下的身子又砸着了闻彬。于是三个人便像滚木排似的从半山腰间滚到了岭下。幸巧这坡不算陡,各人只是手足等处擦伤了一些皮,有点火辣辣的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直皱眉头。黎浩更惨,戴着的那副深度近视眼镜不知掉到哪里去了,眼前模模糊糊。这会儿只能拄着一根木棍探路前行。

  闻彬他们顺着崎岖山道才走出一里路光景,便听得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航虓眼尖,认清来者是何大爷,便招呼众人继续赶路,自己则停下来。

  何大爷肩扛猎枪,气喘吁吁地走近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小航,你们走错路了,这是通往邻省牯岭乡蛤蟆村的一条山道!”

  航虓摇了摇手:“何大爷,谢谢你赶来指路,我们正是要去这蛤蟆村联系工作,你回去吧!”说罢,自顾扭转身子继续赶路去了。

  何大爷呆呆地立在山道上,望着远方渐渐融入了大山深处的四个人影。突然一阵狐疑袭上心头——这次闻局长他们的行踪实在太蹊跷了啊!昨晚半夜进山,一个个形象狼狈,就像被人追赶似的。今天清早赶路,行色匆匆,鬼鬼祟祟。堂堂一个市局领导,就是有紧急任务在身,也得注重自己的仪表形象啊!这么一反思,疑团便一个又一个地涌上了脑际:这四人昨晚如果是开车进山的话,那么车子就该停在山那边的村子里,距此间不过几里路远,徒步上山也不至于这般劳累狼狈。更不会迷失方向啊?这会儿如果去邻省牯岭乡蛤蟆村的话。更应当返回山那边驱车前往,岂不省事多了!何必舍近就远,跋山涉水,自讨苦吃呢?

  何大爷越想越觉得这事太可疑了,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就在这当儿,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响。“山虎!”何大爷转身兴奋地喊出了一声,只见一条牛犊似的黑犬直奔老人。原来这就是何大爷平日相依为伴的那条猎犬。何大爷一家早已搬进县城,因他独恋青山,平日就靠这条猎犬两边联系,传递物资和消息。昨天黄昏打发山虎下山后,今天它身上又驮来了一个背包。里面装着盐、油等日常生活用品,还有一个信封。进山后不见了主人,它便嗅着气味跟踪上来了。何大爷首先发现了背包里的信封,急忙抓过来拆开一瞧,不禁惊得瞠目结舌,原来这是市公安局刚发的一张“通缉令”,上面还有油墨香。通缉一个携带巨款潜逃的贪官,上面还印着一张照片。正是市民政局局长闻彬。

  何大爷心里豁然一亮。什么都明白过来了,闻彬原来是个大贪官,那么他的三个部下都是他的同伙了,怪不得如此狼狈不堪,肯定是昨晚出逃的!老人家平日恨透了鱼肉百姓的贪官。想不到这个市民政局长竟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今天竟然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过去了。何大爷当即抄起放在地上的猎枪。朝山虎吼了一声:“追!”就大步如飞地朝前方撵去,猎犬紧跟着像箭似的“射”了出去。

  闻彬一行四人刚刚进入一座密林中,冷不防从灌木丛中蹿出一头黑乎乎的东西,吐着血红的舌头,龇牙咧嘴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将史达兰吓得瘫软在地上。尿了一裤子,连声惊呼:“虎……虎……”闻彬和黎浩也惊呆得变了脸色,只有航虓镇定自如,一眼认出这是何大爷的猎犬,便将手一招,亲热地呼唤着:“山虎,过来,过来!”

  山虎似乎也认出了航虓,毫无戒备地靠近身来。突然,航虓身形一闪,不知啥时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敏捷地刺中了山虎的咽喉处。山虎来不及吼一声,便砰地倒地,四肢挣扎了一阵,鲜血染红了身边的草木。最后一动也不动了。

  惊魂稍定的闻彬亲眼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后,不由发出连声赞叹:“小航,你是真人不露相啊!今天才领教了你的功夫。佩服,佩服,有你这样的‘赵子龙保驾护航,我们此行方保无忧了!”

  航虓冷冷一笑:“闻局过奖了!我们才刚刚跨出亡命天涯的第一步,路上险情还多着哩!”说罢,俯身从山虎的背包里翻了两下。掏出了那张“通缉令”,瞧了一眼便递给了闻彬。闻彬一瞧上面的照片,脸色刷地变了,哀叹着:“看来前途未卜,凶多吉少啊!”

  “是啊,你们已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随着一声粗犷的爆喝,只见何大爷横眉怒目天神般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紧握的双管猎枪一眼不眨地对准了眼前的这群“猎物”。

  “天啦!”闻彬又是_阵惊呼,茫然四顾,怎么不见了航虓,难道他捷足先逃了?

  史达兰刚刚惊魂稍定,还没等回过神又受一惊,吓得“啊”的一声又昏迷过去了。

  黎浩瞪着那双迷蒙的近视眼,跌坐在地上,全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空气似乎凝固了。只见一道亮光闪过,随即“砰”一声巨响,火花闪耀,呛人的硝烟顿时弥漫了林间。

  四死里逃生

  牯岭乡蛤蟆村位于三省交界处。村子距公路还有几里路,不过有简易砂子路通村里,村民进出也挺方便。

  村内住户比较分散,像羊拉屎似的东一栋房,西一座屋,分布在山上山下,极不均匀。离村子最偏远的当数长虫沟的马寡妇家。孤零零的一栋老屋藏在山沟深处。离村委会有三里路远,显得冷冷清清,十分寂寞。

  马寡妇今年50余岁,生有一儿一女。30岁那年丈夫一病不起,撒手西归。从此她含辛茹苦将一双儿女带大成人,而今他们先后外出打工挣钱去了。家里就剩下马寡妇一人。由于耐不住寂寞,找了个年岁较大点的相好,暗中经常有来往。

  这天天快黑了,马寡妇炒了三个菜,烫了一壶酒,正等着老相好共进晚餐。左等右等,不见露面。正等得心焦,突然门口闪过一团黑影,马寡妇急忙拉亮电灯。我的天,进来的竟是四个陌生人,三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闻彬这伙亡命之徒。

  还没等马寡妇张嘴,航虓先开了口:“大婶,我们进山办事迷了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晚能否在此投个宿,放心,决不会亏待你老人家!”

  马寡妇顿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这……”

  航虓随即掏出三张老人头塞进马寡妇的手里:“大婶,这就是我们今晚的食宿费。”说完,又从腰间解下一只野鸡扔在地上:“这野味也是在路边拾的,请你老人家帮帮忙。”

  马寡妇收下这三张大钞,当即眉开眼笑。满口应承:“好吧,我这就给你们收拾去。”弯腰拾起野鸡进了厨房。

  闻彬见状,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叹道:“还真是祸兮福所依,想不到又闯过了一道险关!”

  几个小时前,当何大爷在密林间用双管猎枪对准他们,他们正束手无策时,冷不防一把雪亮的匕首在半空中一闪,猛地刺进了何大爷的后背。何大爷身子一抖,挣扎了几下,扑地倒下。就在倒下的前几秒钟,那杆装满了弹药的双管猎枪脱手,正好撞在一块大石头上,猎枪走火,射出了一串愤怒的火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声。闻彬三人虽然没有中弹,一个个却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随后,只见航虓从何大爷背后抽出匕首,朝要害处又捅了几下,嘴里恨恨咒骂:“老家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寻来。活该!”

  闻彬一想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胸口就怦怦直跳。想不到跟随自己身边的小车司机竟然心狠手毒,实在出乎意料。还真如那两句诗所道:“平常不露面,偶尔露峥嵘。”

  约莫一个小时后,饭菜全弄好了。尤其是那盘香喷喷的野鸡端上桌后,馋得这三男一女涎水直滴。他们早已饥肠辘辘,此刻见了这山珍美味,顾不得半点斯文。四双筷子犹如四条蛟龙出水,搅得餐盘狼藉,残汁四溅。片刻工夫,吃了个盘底朝天。史达兰打了个饱嗝,掏出手帕刚要擦嘴,猛然觉得腹内刀绞般地疼痛,眼前一黑,扑地倒下,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其余三人见状,不由大惊失色。刚喊出一声:“不好了!”先后也像倒木排似的倒下了,症状一个样。

  马寡妇在厨房里听见外屋的异常响动,急忙跑出来一瞧,顿时骇得魂飞天外,浑身抖个不停,张开嘴喊不出声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怎么能掉以轻心!马寡妇冷静下来之后,便急忙夺门而出,跌跌撞撞地朝村委会奔去。

  不一会儿,村主任带着一伙人连奔带跑地冲进了马寡妇的家中。随行而来的一位乡村医生仔细检查了躺在地上的三男一女,诊断为食物中毒,必须赶快送乡医院灌肠输液。于是,村主任亲自开来了一辆小四轮,连夜将这四个中毒的陌生人送进了乡医院,紧张施救。

  马寡妇一直吓得脸色苍白,嘴里不时念叨着,天上掉下个祸!听到医生说是食物中毒时。她才倏地想起他们进门时带来的那只野鸡。莫不是吃了这野鸡中的毒?正好锅里还留有一点准备和老相好享受的鸡汤,于是急忙倒出来,请医生一化验,果不出所料,野鸡肉里有蜈蚣毒液。马寡妇便恍然大悟了,这野鸡是被猎人击中后倒毙在野草丛中一直没人发现,后来被过路的这四个陌生人捡到了,他们压根儿没想到,野鸡流出的鲜血吸引了有着剧毒的蜈蚣,它们闻着血腥味钻进了野鸡的伤口处,在吮吸血液的同时排出了大量毒液,让这只山鸡变成了一只毒鸡。

  谜底揭开以后,马寡妇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这下自己可以摆脱干系了!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四名中毒者先后脱险了。航虓到底身强力壮,首先恢复知觉。睁眼一瞧,发现自己置身在医院的病床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他找到答案,便听得门外有人窃窃私语:“这四名中毒的陌生人虽然脱险了,但抢救的医疗费该由谁付呢?等天亮后再问他们,不然打电话要他们的家里人汇款过来!”

  航虓听罢大吃一惊,要是这么一盘查,他们岂不会顺藤摸瓜,将老底抖出来给一锅端了?这医院虽说救了我们的性命。可很快又会将我们送进鬼门关,成了我们的葬身之地啊!

  五功亏一篑

  天还没亮,一辆标着“警察”的越野吉普驶进了牯岭乡公安派出所。从车里下来的是邻省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肖雄和刑警小马。

  三天前的那个下午,也就是市纪委准备对闻彬宣布“双规”时,发现闻彬已经潜逃,于是随即向市公安局通报了案情,并要他们提前介入,捉拿闻彬归案。市公安局及时发出“通缉令”,并由刑侦大队组织精兵强将,兵分多路跟踪追击。肖雄和小马次日下午接到了群众的举报线索,在蜈蚣岭下找到了市民政局遗弃在岭下的那辆“宝马”轿车,于是找到了何大爷的住地,在小屋里又发现了四个逃亡者留下的蛛丝马迹。然后调集警力在山上搜索了一天。黄昏时,终于在密林里发现了何大爷和猎犬的尸体。很快判断出了案犯的逃亡方向。这时。天已断黑了,追兵只好作罢,准备次日再继续搜山。为稳妥起见,肖雄和小马连夜下山驱车赶赴邻省牯岭乡公安派出所通报案情,要求协助捉拿逃亡案犯。

  当地公安派出所立即采取紧急行动,及时与各村村委会电话联系,通报案情。消息很快反馈上来。蛤蟆村的村主任汇报说,昨晚马寡妇家突然来了三男一女四名陌生人,误食有毒的死野鸡,被送进乡医院抢救了。

  肖雄听罢,兴奋地拍案而起:“不错,就是这四名案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于是,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立即驱车直奔乡医院,准备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这时,天蒙蒙亮。乡医院劳累了半夜的几位医生尚在睡梦之中。肖雄他们赶到时,还没起床。他们在四周布控后,叫起了医院的院长。院长带着他们直扑四名中毒者的病房。谁知推门一瞧,大吃一惊。病房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了!

  肖雄果断地将手一挥:“就地发动群众进行地毯式搜索。天还刚亮。谅他们没逃多远!”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院长的一阵惊呼:“天啊,我们的救护车怎么不见了,难道是被那伙人偷盗走了?”

  肖雄的脑子便“嗡”地涨大了。如此说来,这四名案犯盗车潜逃了!他立即与小马上了自

  己的越野吉普,朝着山外的公路疾驶而去。

  前面是一个三岔路口,通往三个县市的不同方向。案犯究竟是朝哪个方向逃窜的呢?

  肖雄将吉普停下,下了车,站在路边仔细观察思考着。根据路牌所指示的方向,一条公路通往贵州,一条公路通往四川,剩下的一条通往本省的几个市县。案犯劫持的救护车究竟朝哪个方向逃窜去了呢?这里没有设收费站,自然无从查询。好在路边有两家日夜小卖店,店里的小灯泡还在亮着。肖雄急忙上前,朝正站在店铺门口的一位老人打昕:“大爷,你老是否看见有辆医院的救护车从此间经过?”

  老人点了点头:“要说从这三岔路口经过的大小车辆还真不少。别的说不上,可这辆医院的救护车倒还有点印象。两个多小时前从那个方向开走了!”随着老人指示的手势,肖雄认定是贵州的方向。于是急忙道了声“谢谢”,吉普便像离弦之箭“射”出去了。

  只开出几公里,发现路边停着一辆救护车。肖雄顿时一阵狂喜,让小马将吉普开在救护车的前面停下来,然后自己下了车,朝救护车走过去。

  救护车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肖雄猛地拉开车门,掏出枪朝里一瞧,啊,却是一辆空车!

  肖雄遗憾地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眼角的余光倏地发现车后座侧翻了。下面似乎压着一个人。于是他便举着手枪小心翼翼地挨近,猛地将座椅掀翻,发现一个断气的男人。他大吃一惊,认定是案犯的同伙。急忙掏出手机,与市局领导取得了联系。

  两个小时后,增援的警力及时赶到。肖雄作了简单汇报,并推测案犯在此间弃车而逃,一定上了开往贵州方向客车,必须通知前方收费站及时协助堵卡。同时,又从救护车上抬下那个男人进行检验。有人认出,该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市民政局办公室主任黎浩。法医突然发现男人胸口尚有余温,并有微弱的脉搏,于是兴奋地说:“这人还没死!”

  肖雄狠狠地吐了一口气:“总算逮住了一个活口!”可他却没想到,他中了案犯的调虎离山计。

  六狡兔三窟

  一辆通往四川方向的长途客运正风驰电掣般的在高速公路上疾驰。车上旅客不算多,只坐了一半座位。此刻闻彬、航虓、史达兰就在这趟班车上。

  三个小时以前,他们还躺在牯岭乡医院的病床上,航虓最早清醒过来,马上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危险处境。立即下床将同伙逐个唤醒,准备潜逃。闻彬和史达兰当时神志还算清醒,唯有黎浩昏迷不醒,气息微弱。航虓唯恐受到连累,建议灭口。闻彬于心不忍,坚决阻止。就在这时,航虓发现了窗外的那辆救护车,兴奋得几乎喊出声:“天不灭曹!天助我等!”于是,航虓扭开车门。三人将黎浩抬上了车,然后一直开到了三岔路口。为了以防万一,航虓让同伙先下车隐蔽在路旁的灌木丛中。这时,发现黎浩“咽气”了。航虓于是驾驶救护车载着黎浩的“尸体”朝另一个方向驶去。驶出好几里路远后,发现有客车驶来,于是他便将救护车停在路边,自己却搭上这辆客车回到了三岔路口。与闻彬他们会合后,一齐踏上驶往四川方向的长途客运。这一“障眼法”为他们的逃窜赢得了时间。

  此刻,航虓坐在这辆班车上还真有点趾高气扬,他得意洋洋地朝闻彬和史达兰炫耀道:“不是吹。有我航虓为你们保驾护航万无一失!”

  闻彬露出无限钦佩的神色,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要不是我闻某这几天亲眼目睹,还真不知道自己身边藏着你这位智勇双全、身手不凡的高手哩!”

  史达兰也随声附和:“百闻不如一见,小女子这番也大开眼界了!”

  航虓便哈哈大笑:“不是夸口,这一路我航某过五关斩六将,化险为夷,遇难呈祥。后人若能为我撰写自传,当大书特书!”

  闻彬却又叹出一声:“小航啊,你可是东吴招亲,我们却是滚油煎心。这三天三夜,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顿安心饭,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哪里是正常人过的日子?眼下依然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我真担心黄粱未熟,美梦将破!”

  航虓嘿嘿一笑:“闻局,你就别杞人忧天了。就像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而今闯过了八十难,难道还闯不过最后一个坎吗?”

  史达兰警惕地朝车上的乘客扫视了一眼。发现他们有的昏昏欲睡,有的在闭目养神,谁也没注意他们在用方言交谈,于是放下心来。

  这时,航琥的手机响了。接听后顿时面露喜色,嘿嘿笑了:“瞧,我的战友在前方石桥镇迎接我们来了!”原来从出逃那天起。航虓随时都与对方保持着密切联系。

  长途客运车在一个大转盘前停下来。航虓招呼闻彬和史达兰下了车。早有一辆桑塔纳轿车停在旁边,车门口站着一个彪形大汉,见了航虓使劲吆喝一声:“老虎!”航虓急忙趋步上前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晃动着:“大熊,我们又见面了!”接着便介绍自己身边的俩人。

  闻彬凝视对方,沉吟道:“我们好像见过面?”

  大熊哈哈大笑:“闻局。我去年到贵局找过航虓,受到过你的热情接待哩。真是贵人多忘事。”

  史达兰趁机凑上去:“那天在‘喜来登大酒楼,我也在场!”

  大熊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史秘书过目不忘,记忆非凡。”

  航虓望着开走了的长途客车。催促道:“大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我们安顿下来。再详细交谈吧!”

  大熊招呼他们上了车,在一家大宾馆门口停了车。一行人进了大熊预先订好的房间。航境住单间,闻彬和史达兰住了双人间。床上堆着早已准备好了的换洗衣服。三人洗刷完毕后焕然一新,说不出的惬意和舒服。这时已近午间,四人便一齐进入了餐厅雅座,大熊特意为远方来客洗尘接风。

  席间,觥筹交错,频频举杯。闻彬额手称庆,连声赞叹:“大熊兄弟,闻某今日落魄于贵地,承蒙如此热情款待,感激不尽,他日倘能东山再起,定当厚厚重报!”

  大熊笑了:“闻局言重了。自古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谁个没有为难之处?放心,到了这四川的地盘上,没有我大熊摆不平的地方!你们放万心,我这里就是保险柜,保证你们毫发无损!你们只管喝个痛痛快快,中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再继续干!”

  于是,四人再次举杯。一饮而尽。直至大伙都喝得醉醺醺的,航虓才宣布,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午宴到此结束,各自回房休息。

  史达兰喝得两颊绯红,显出两个小酒窝,更显得千媚百态,艳若桃花。这会儿有些不胜酒力,身子软绵绵的,难以举步了,只好倒在闻彬怀里,嗲声道:“闻彬,我不行了,你快抱紧我!”

  闻彬只好朝大熊和航虓点点头。不无歉意道:“我们先告退了!”便抱着这二奶出了餐厅。

  航虓也朝大熊打了个响榧:“熊哥,我们到外面再挑个地方。”

  大熊愕然:“你不想在宾馆住了?”

  航虓狡黠地眨了眨双眼,冷笑一声:“狡兔三窟,分开来总要安全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大熊便朝航虓的肩头送了一拳,哈哈大

  笑:“航虓啊,航虓,你不仅是一只怒吼的猛虎,还像一头阴险狠毒的恶狼!”

  航虓颇为自负地回应:“要是没这本事,能把这条大鱼钓出来么?我的乖乖,好几千万哩,全给他洗到国外银行去了!”

  大熊压低嗓门问道:“这钱怎样才能弄到我们手上呢?”

  航虓沉吟道:“只有先稳住这小子,将他护送出境后,再设法套出他的银行账户密码就好办了。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必须用计慢慢消化这小子。操之过急,则会弄巧成拙啊!”

  大熊连连摇头:“这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航虓安慰道:“不急,不急。猪头煮不烂,捅火再加炭。”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然后勾肩搭背步出了客厅,朝门外走去。

  闻彬这一觉还真睡得香甜,也许是打娘胎里出来后睡的第一个好觉。连日来的疲劳奔波,加之刚才的酒后纵欲,使他一下子就坠入了梦乡。

  睡梦中。他感觉到自己正搂着二奶飘飘欲仙,仿佛穿行在云山雾海之中。那床席梦思就像摇篮似的摇啊、摆啊,惬意极了!突然,摇篮倾覆了,他和二奶都摔在地上,好痛,好痛啊!他睁眼一瞧,我的妈啊,只见天在摇,地在晃。墙上的泥巴在哗啦啦地朝下掉。他还来不及呼喊出声,一块泥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头顶上。又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身子随着下沉。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什么也不知道了。

  七废墟哀歌

  闻彬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睁开双眼一瞧,周围全被黑暗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一丝冷空气袭来,他疑是深更半夜了。可不对啊,自己明明睡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这会儿怎么睡在冰冷的地下呢?他想坐起身子。可刚抬头便碰在一块硬东西上,疼得眼前金星乱冒。于是他只好小心翼翼地伸手四处乱摸。这一摸,他终于明白过来,此间遭遇了一场大地震。自己被埋在一堆废墟之中。幸好塌下来的水泥板互相支撑着,给他留下了一个空间,侥幸留下了一条性命,而且没受一点伤。激动之余,闻彬连声祈祷:“菩萨啊,菩萨,谢谢你给予小民的再生之恩。一旦获救出去,我将兴建庙宇,塑诸神金身;立长生牌位,永供香火。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续写家谱,永志不忘!”

  祈祷完毕,他才记起史达兰来。这尤物不是让自己搂得紧紧的,怎么现在不在自己身边了呢?于是他便焦急地朝着黑暗中大声呼喊起来:“达兰!达兰!”可是没半点回音。接着他又记起航虓,便又疾呼起来:“航虓!航虓!”依然泥牛入海无声响。

  闻彬开始害怕了,陷入了一阵恐怖之中。天啊。难道真的是世界末日来临,一切都给毁灭了?难道这芸芸众生中唯有自己活下来了?如果地面上没有活人了谁来搭救自己呢?到头来还不是永远困在这废墟下面,虽然没有被砸伤,可也会饿死、渴死。这种死法更痛苦更折磨人。想到此间,闻彬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想起了记忆中家乡的一首歌谣:“人生好比戏一场,你方下台我上场。等到戏散锣鼓息。不知何处是家乡。”

  是啊,既然生命如此短暂,自己何苦要做一个贪官呢?这回不幸活埋在地下,也许就此阴阳永隔,死了就是一堆泥!而自己挖空心思贪污的数千万元巨款虽然“洗”进了国外的银行,可自己永远也得不到了,岂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更可悲的是,自己还将千秋万代背上骂名。辱没祖宗。祸及后人!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该死啊!

  还真应了一句古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闻彬这个贪官面临死亡的威胁,还真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是当初自己廉洁自律,淡泊名利,何致于狼狈到今天这个地步?要是没有司机航虓的出谋划策和二奶史达兰的贪得无厌,自己又怎会被一步步拉下水呢?要是平日不为这金钱美色所累,又怎会有今天的仓皇出逃,惊魂落魄,有如丧家之犬?人间没有后悔药,而今醒悟也迟了!

  痛定思痛。闻彬越想越难过,越难过越憋不住,竟放声大哭起来。哭累了,便住了口,昏昏沉沉地迷糊过去。就在这黑暗和静寂之中。他在等待着死神的邀请。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像蚊子似的微弱呻吟声传进了闻彬的耳朵里,他打了个激灵,急忙大声喊道:“你是谁?还活着么?”

  “我……我……是……达……达兰……”这回闻彬听清楚了。条件反射般地兴奋起来:“达兰,你在哪里,没问题吧?”

  “我……身子……被……压……压住了……恐……恐怕……没希望了……”对方在抽泣。

  闻彬急忙大声呼喊:“达兰,你要挺住!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流了……好多……血……难以……坚持……下……下去……我……好后悔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真不……真不该啊……闻……闻彬……如果……你能……活着……出去……别忘了……将我……我的骨灰……带回……家……家乡……我们好歹……好过一场……我……对不起……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史达兰断断续续地说完这番伤心话后,便悄没声息了。任凭闻彬声嘶力竭地喊破喉咙,对方再也不见回应。

  闻彬撕心裂肺地又嚎开了。如果说刚才是哭自己,这会则是哭情妇。他俩各自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原计划是比翼双飞,逃往国外去享受人间天堂锦衣玉食的幸福日子:可没想到有情人难成眷属,喜鹊未叫乌鸦叫。天堂未上人地狱,棒打鸳鸯两离分。而今阴阳两隔,再也难以见面。此情此景怎不叫他痛断心肠,忍不住泪眼模糊,大放悲声:“达兰,你先安心走吧,在奈何桥上等着我,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咱俩生前已同床,死后要共穴……”

  他哭累了,迷迷糊糊地又昏睡过去。直至一阵饥渴的折磨才将他重新闹醒。肚内似鼓鸣,喉咙在冒烟。一种求生的本能让他伸出双手,四处乱摸。突然,右手巴掌似乎触摸到了一种黏稠的液体,急忙将巴掌伸到嘴边,哇,竟然腥味熏人。他意识到这是伤死者流淌的血液。顿时一阵恶心,发出一阵干呕。可是什么也呕不出,反倒引起心房一阵痉挛……他终于挺不住了,只好闭紧双眼。将沾满血液的巴掌重新伸到嘴边,拼命地吮吸起来。他尝到了原始人茹毛饮血的滋味,自己也好像变成了一个野人。

  电许靠了这“饮料”维持生命,闻彬熬过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大清早,当他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后,觉察到头顶上方似乎有人说话。于是,他精神为之一振,大声呼喊起来:“救人啊,我还活着,压在废墟下!”

  上面的人似乎听见了,很快有了回应:“别慌,解放军来了,正在组织救援!听声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闻彬急忙回答:“不错,我是外地出差的旅客,住在旅店里遭遇了这场大地震!”

  上面的人又问道:“听口音我们好像是老乡啊!你是……”

  闻彬顿时一阵狂喜,迫不及待地连声回应:“你是航虓么?快来救我!”

  “啊,你就是闻彬?闻局?”上面的人似乎也兴奋极了。

  闻彬昕到上面的人道出了他的身份,还真以为是航虓寻来了,激动得连声调都变了:“航

  虓,快动手救我啊!天不灭曹,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恩情!”

  果然,不一会儿,上面便传来了铁锹与硬物的撞击声,和叽叽喳喳的喧闹声。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躺在黑暗中的闻彬顿觉眼前一亮,一个窟窿出现了。于是,他激动地呼喊起来:“我看见洞口了,我看见洞口了!”然后,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朝光亮处移动着、移动着……

  终于,闻彬伸出去的那双胳膊被上面施救的人一把抓住,他顿时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激动得闭紧双眼,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闻彬好不容易重新睁开眼睛,凝神一瞧站在身边搀扶着他的两个人,立即像迎头挨了一棒!惊恐万状地发出了一声怪嚎:“天啊!”

  八冤家路窄

  站在闻彬面前的这两位救命恩人不是别人,一位是肖雄,另一位是刑警小马。真是冤家路窄。

  闻彬的精神又崩溃了,若不是肖雄和小马一人架着他的一只胳膊,他瘫在地上就动不了了。这会儿只好将脑袋埋在胸前,沮丧地哀叹:“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啊!”

  肖雄凛然一笑:“不,应当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闻彬难以置信:“你们究竟是怎么跟踪上来的?难道有神灵天助么?”

  肖雄轻蔑地瞪了他一眼。哂笑道:“还是那句老话,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老猎手!”

  原来,航虓使用了“金蝉脱壳”之计,肖雄他们差点中了他们的计。这时。黎浩经过就地抢救意外复生了。于是随即进行了审讯。黎浩痛恨闻彬这伙人的背信弃义,将自己途中抛下,差点一命归西;感激公安人员救死扶伤,将自己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大恩大德,他像口袋里倒西瓜毫无保留地将闻彬的行踪交代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闻彬他们后来的逃窜方向,黎浩虽然一无所知,但能主动提供线索,八成是逃往四川方向。因为航虓有个叫大熊的战友,是石桥镇人。一年前来过市民政局找航琥。航虓曾在酒楼盛宴招待,闻彬带着他和女秘书史达兰前往接风陪酒。正是根据这一重大线索,肖雄他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紧跟着车长驱石桥镇。可做梦也没想到当天下午三点钟,他们驾驶的这辆越野吉普出现在石桥镇上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一片废墟,整个石桥镇变成了一堆瓦砾。侥幸活着的灾民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乱窜;哭号声、呼救声此起彼伏……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肖雄和小马目睹这一凄惨情景,顿觉心惊肉跳,热泪夺眶而出,喉咙哽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良久,肖雄才想起向市局领导汇报情况,可是手机不管用了,地震区失去了所有的联络信号。

  当晚,肖雄和小马只好呆在这辆吉普上,惶恐不安地度过了一个难熬之夜。天亮以后。陆续有解放军官兵出现在灾区,开始紧张的救援工作。肖雄果断决定与小马就此留下来,一边参加灾区救援,一边搜寻贪官闻彬他们的下落。争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这样,他俩在石桥镇上的废墟堆里奔波了两天,只要听到地底下有呼救的声音,便在瓦砾堆里插上写有“下面有呼救声”的警示牌,引导救灾的解放军官兵及时施救。

  今天大清早,他们打听到了石桥镇大酒楼的方位,找到了它的遗址,怀着侥幸的心理在这堆瓦砾上仔细搜索着,用棍子到处敲打着,聆听下面的动静。还真是天助人愿,肖雄首先听到了来自废墟下的声音。一番对话后,发现这位幸存者竟然是他们日夜追捕的贪官闻彬!肖雄和小马顿时喜上眉梢,激动得浑身发抖,连日来的奔波疲劳瞬间消失了。还真应了一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获救后的闻彬面对这两位既是对头冤家,又是救命恩人的警察,还真是百感交集,直抽冷气。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倒不如像史达兰那样在废墟下魂归阴曹地府,痛痛快快地死去,一了百了,无牵无挂。而今躲过地震的灾难却躲不过法律的严惩,还有亲朋好友对他蔑视的目光,无情的谴责……精神上的折磨,比死的滋味还难过,还痛苦啊!

  想到此,闻彬突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我不想活了,我要去死!”

  他拼尽全力想挣脱两名警察的约束,撞向瓦砾堆里的硬物,寻求解脱。无奈一双胳膊被人家挟得紧紧的,难以挣脱。

  肖雄威严地警告他:“闻彬,我们既然能将你搭救出来,自然不会让你轻易死去!你必须主动配合我们工作,争取宽大处理,也许还有出路!”

  闻彬呻吟着,凄惶落泪:“像我这样的人还有活路么?恐怕生不如死啊!”

  “不!道路由你选择!”肖雄接过话头,转而循循善诱地做闻彬的思想工作。

  经过一番苦口婆心的开导,闻彬逐渐安静下来,答应配合警方行动。

  “你的女秘书史达兰呢?”肖雄开始审讯了。

  “死了,就在这废墟下面。”闻彬哽咽着回答,顿时又泪流满面,肩头抽搐。

  “航虓呢?他可是你的贴身保镖啊,总不会半途弃你而去吧?”肖雄故意用“保镖”二字刺激对方,以期引起反应。

  果然,闻彬愤怒了,恨恨回答:“这小子不见人影了!也许躲过了一劫,也许死在这瓦砾堆里了!要不是他的一手策划,我们怎么会跑到这鬼地方来送死!”

  肖雄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叹道:“他也是主犯,而且负有命案在身。倘能及时缉拿归案,对于你也是个解脱啊!”

  闻彬浑身一抖,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便说:“地震前,这小子和他的那个叫大熊的战友在一起!”

  肖雄坚定地说:“我们一定要找到航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在肖雄和小马在瓦砾堆上审讯闻彬时,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堵断墙后潜伏着两个人,正一眼不眨地窥视着他们,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们就是航虓和大熊。那天中午他俩开车去水库游泳,还真躲过了一劫。大地震发生后,当他俩赶回石桥镇时惊得目瞪口呆。航虓说一定要找到闻彬。要不,这些日子惊魂落魄的罪就白受了。酝酿已久的这着棋就臭了!

  大熊摇头叹气,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说不定这贪官在这场大地震中已粉身碎骨,成了一堆肉泥。别白日做梦了!

  航虓挥手打断了大熊的话,坚定地回答,不,我有预感,这贪官不会轻易死去。他是员福将,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在航境的坚持下,大熊只得陪着他在废墟里搜寻闻彬。航虓不住地给他打气,只要寻到了这个活口,准保让大熊成为千万富翁。大熊贪财心切,自然死心塌地,俯首听命。

  还真不出航虓所料,闻彬终于露面了,可惜落在警察手中。

  航琥恨得咬牙切齿,这些雷子(警察)还真厉害。竟然这么快地跟踪到灾区来了,而且捷足先登,手脚利索地将这贪官捕获了。我航虓岂能让你们白白捡到这个便宜?究竟鹿死谁手,走着瞧吧!

  主意拿定,他便悄悄地与大熊“咬”起了耳朵。

  九生死较量

  为了寻找航虓,肖雄决定再呆上两天。白天,三人一同外出寻找;晚上,就住宿在这辆越野吉普车上。

  然而,肖雄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们追踪航虓时,航墟却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盯着他

  就在这时,一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余震倏地袭来,山摇地动,航境吓得脸色苍白,像耗子似的钻进了吉普车下面。这时,肖雄藏身的这堵残墙也剧烈地抖动了两下,他赶紧闪过一旁,然而动作稍迟了半拍,那堵残墙“噗”地塌下,将他的半截身子压在下面,疼得他冷汗直冒,怎么也挣脱不出来,只好鸣枪报警。

  航境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兴奋地狂嚎一声:“天助我也!”就地一滚,爬起身子便亡命逃窜,很快不见了踪影。

  肖雄心中又急又气,咬紧牙关,双肘着地。拼命挣扎了一阵,终于将身子从碎砖渣子里挣脱出来。试着想立起身子,却双腿无力,爬起又倒下,倒下又爬起,如此反复数次,始终没有成功。气得他拼命用拳头捶打着那双麻木了的双腿。终于发现不远处有一根竹竿,他便拖着身子爬上前去,一把抓在手中。然后紧紧撑住竹竿,慢慢地直起身子。站稳了,试着朝前迈了一步,又一步……成功了,这才手撑竹竿像瘸子似的,一跛一拐,东摇西晃地继续朝前撵去。虽然每迈出一步,双腿针扎般的疼痛,头上直冒冷汗,但他始终不停下,心中只有一个坚强的信念。坚决不能让犯罪分子逃脱!

  航虓侥幸脱身以后,急匆匆如漏网之鱼。慌张张似丧家之犬,亡命奔逃。终于老远发现了大熊背着闻彬的背影。闻彬的断手还在滴着血,滴得大熊的背上到处都是,十分引人注目。也许实在太累了,大熊的步子逐渐慢下来。航虓便想赶紧跑上前去帮上一把,谁知就在这时,一桩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几名巡逻的解放军战士发现了神情仓皇的大熊,便将他拦下来盘问。大熊猝不及防,吓得满头大汗,支支吾吾。闻彬不住地痛苦呻吟,更引起解放军巡逻队的生疑,当场将他们押往急救中心。闻彬被医生放在担架上抬进帐篷做手术去了,大熊则被解放军看住继续盘问。

  尾随而来的航虓亲眼目睹这一幕后,惊得瞠目结舌,惶恐不安。眼看劫持“财神爷”成功,谁知途中又节外生枝。鸡飞蛋打。便暗自哀叹:“非我航虓无能,而是闻彬气数已尽。”转念一想,不管怎么样,只要有零点一的希望,也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于是。趁机混入灾民队伍之中。在路边拾了块染着血的纱布裹在自己头上,装着伤员挤进了急救中心的帐篷。

  谁知,这时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急救医生在替闻彬包扎伤口时。发现他的左手是被利刃砍断的。于是及时向巡逻的解放军作了汇报。巡逻队已经从大熊身上发现了破绽。根据这一重要线索,又加强了凌厉攻势,大熊便扛不住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参与犯罪的前后经过作了详细交代。巡逻队一听案情重大,这个受了伤的贪官非同一般人物,于是立即派出两名巡逻战士守在闻彬身边,严防有人接触。所以,当航虓混在人群中好不容易发现闻彬时,却又近不了身。只好掉头去寻找大熊。大熊正被巡逻队押出帐篷,与航虓撞了个正着。四目相视,目瞪口呆。航虓意识到大熊出事了,急忙扭身掉头便走。大熊误会航虓见死不救,顿生立功赎罪的念头。便用手指着航琥躲闪的背影疾声惊呼起来:“就是他!抓、抓、抓!”

  巡逻队立即包抄上前,航虓惊得魂飞魄散,撒腿就逃。为了制造混乱,便于脱身,这头恶虎又急中生智,从身边掏出那支手枪朝天“砰砰”放了两枪。附近的灾民听到枪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像打乱了的蚂蚁窝似的四处奔逃。巡逻队怕误伤群众,不敢开枪。眼睁睁瞧着这个犯罪分子冲出了急救中心。

  航琥跑出好一阵,发现后面没追兵了,便躲在一堵残墙下正想喘口气,冷不防从背后伸出一支手枪顶住了他的后背:“不准动!”这人正是肖雄,刚才撵到此间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坐下来稍息片刻。无意等来了漏网之鱼。

  航境惊得魂飞天外,双腿颤抖。自知末日到了。但恶狗临死跳三跳。他如何肯甘心俯首就擒?情急之中,猛地将身子朝后一挺,企图将肖雄的手枪撞掉地上,然后反扑一击。谁知肖雄早有戒备,手指紧紧抠在扳机上。航虓这么一撞击,枪声便响了,子弹从这恶虎的后背穿透到前胸,鲜血随着喷涌而出……

  航虓沉闷地哼了一声,双手捂住胸口,像一扇门板似的“啪”地倒下去了,躺在地上四肢颤抖着挣扎了好一阵子,那双眼睛凸得像铜铃,嘴唇蠕动着,艰难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不是我航虓没本事,而是老天爷不庇佑,我死不甘心啊!”

  肖雄冷笑道:“航虓,你难道没听说过,自古以来天不藏奸,地不纳垢。老天爷怎么会容忍丑恶横行人间呢?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航境便闷哼了一声,绝望地闭上了那双铜铃大眼,咽气了。

  责任编辑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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