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词创作地的不同说法
毛泽东 《沁园春·雪》 这首词,到底是在哪里创作的,对这个问题坊间一直争论不休。目前有4种说法:
第一种:袁家沟说。1936年2月5日,为了指挥红军抗日先锋队强渡黄河,取道山西,开赴抗日前线,毛泽东带领东征红军总部100多人,行程30多公里,于当天下午到达陕北清涧县袁家沟,毛泽东住在白育才家的5孔窑洞里。那几天一直下雪,6日,毛泽东等踏着积雪,来到毗邻黄河的高家洼察看地形。站在白雪覆盖的黄土高原上,极目远望,白茫茫一片,毛泽东的诗兴油然而生,于是便诞生了千古名篇 《沁园春·雪》。袁家沟义务讲解员白炳池向前去参观的游客介绍说:在红军东征时,自己的父亲任村党支部书记,毛泽东“当天晚上回到这个窑洞里,坐到书桌前,点起蜡烛,一页纸就把草稿写成”。当年填词的那张小方桌,今天还安放在他居住过的窑洞里。
第二种:留村说。据人民出版社出版的 《长征纪实》 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出版的 《向毛泽东学习》 等书籍中记载:1936年2月,毛泽东等率领红军东征抗日先锋军东渡黄河、突破阎军防线后,踏雪沿官道山行进,顺利到达山西省石楼县留村驻地,并在此写下了脍炙人口的 《沁园春·雪》。石楼人还用原纺织工业部副部长王达成回忆的一段话对此进行佐证。王达成这段话是这样说的:“毛泽东率总部人员到达石楼李家塔 (现西卫) 村,召开了团以上干部参加的会议,部署了‘扩红、筹款、赤化三大任务。……这时主席说近日写了一首词让大家传阅,大家看后说‘原驱蜡象一句,认为把‘驱改为‘驰更好,因为‘驱有些被动,而‘驰则更主动、更能放开。主席听后很高兴,说‘改得好嘛!当时,我任山陕 (山西和陕西) 组织科长。”
第三种:飞机说。这一说法起源于一个美国人。1946年美国汉学家罗伯特·佩恩到延安访问,根据他的记述,毛泽东与他谈到 《沁园春·雪》 时说:“啊,那是一首好诗。在飞机里写的,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时候的事。我为从空中俯瞰我的国家的壮美而赞叹。—— 而且还有其他事。”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上海分院教授孫果达在 《党史纵横》2012年第八期发表 《〈沁园春·雪〉中的历史谜团》 一文也支持这个说法。他根据词句,认为这首词有两个特点:第一是“鸟瞰”;第二是“巡视”。于是便得出结论:“那就是诗词的真实诞生地是在空中。也就是说,毛泽东创作 《沁园春·雪》 的构思源自飞机上对北国风光的震撼性感受。”
第四种:谜团说。孙果达在其发表的 《〈沁园春·雪〉中的历史谜团》 一文中,引用西安事变时任周恩来机要秘书的童小鹏所著的 《军中日记》 记载:1936年2月7日,“一天一天转热起来,平日行军时总冻得手红脚疼的,今天一点也不冷,走路时已穿不住大衣了”。又引用《毛泽东年谱》1936年2月3日记载:毛泽东“同张闻天、彭德怀致电周恩来、秦邦宪、邓发:‘河冰全解,我军决从上游过河,主要作战方向仍应在东边”。从而得出结论“无论是当年的日记还是电报,都足以证明1936年2月7日前后所谓的‘大雪并不存在。”进而断言:“经过1935年暖冬的陕北,在1936年的早春二月,即使偶尔春寒料峭,也已经完全缺乏创作 《沁园春·雪》 所必需的寒冬腊月气候背景。”
针对以上4种说法,笔者查阅了很多资料,现逐一考辨。
首先笔者要否定“飞机说”。我们知道,《沁园春·雪》 这首词有10多个版本,我们比较熟悉的是毛泽东1945年在重庆写给柳亚子的两个版本,而在这之前写的一个版本,许多人是没有看到过的。这个版本是横写本,字体结构明显向右下方倾斜,与早年横写的 《临江仙·给丁玲同志》 极其相似。根据石赞、芦白欣编著出版的 《毛泽东诗词书法鉴赏》 一书记述:丁玲于1936年“11月来到党中央所在地陕北保安”,“住了12天,便到前方总政治部工作”。毛泽东作了这首词,用电报发到前线,“丁玲未能读到。次年春,丁玲陪同史沫特莱从前线回延安,会见了毛泽东,毛泽东抄录了这首词送给她”。由此看来,这首 《临江仙·给丁玲同志》,最早书写本应是在1937年春。那么,与其字体结构相似的 《沁园春·雪》,也应该是书写在1937年春前后。根据笔者自己对毛泽东书法发展阶段的研究,毛泽东在书写探索中,有一个由“前斜”(即字的纵轴为上左下右的走向) 到“后仰”(字的纵轴变为上右下左,字形向后仰起) 的阶段,分界点时间大约在1941年。即1941年前,他的字是往前斜的,1941年后,他的字是往后仰的。因此,这个版本的 《沁园春·雪》 只能是1941年前写的,不可能是1941年以后写的。从这个版本的词句来看,与现在公开发表的内容已经没有多大变化,只有“一代天娇”这句,那时写的是“绝代姿容”。这说明最迟在1941年前,这首词就已基本定稿,从而可以彻底推翻毛泽东是在1945年去重庆谈判时坐在飞机上写这首词的说法。
既然如此,罗伯特·佩恩为什么要制造一个“飞机说”呢?笔者的理解是:一个美国人和一个中国人在一起谈话是很不方便的,中间必须有个翻译,这个翻译水平高不高,会直接影响听译句的人的理解。如果翻译人员因不懂或偷懒,在翻译中省略句子或者译错句子,听译句的人就有可能猜测甚至胡乱嫁接,把原意理解错了。即使罗伯特·佩恩懂得一点汉语,也不能保证他在古诗词上与毛泽东交流就很顺畅。这一点,我们从罗伯特·佩恩所引述的毛泽东的话即可佐证。他先是说毛泽东赞扬自己写的 《沁园春·雪》:“啊,那是一首好诗。”后面又说:“我的诗很粗糙,你可别上当哟!”这不前后矛盾吗?由此可以大致推断翻译或者他本人汉语水平不高,导致罗伯特·佩恩把话听拧了。至于根据词中描写的场景只有“鸟瞰”“巡视”才能得到而断定毛泽东的“构思源于飞机上”的说法,更是不值一驳。我们知道,毛泽东是具有革命浪漫主义精神的伟大诗人,他的诗充满了革命激情,想象力极其丰富。难道毛泽东写“寂寞嫦娥舒广袖”“吴刚捧出桂花酒”,一定要到月亮上看一看实景才能写出来?
此外,笔者认为“谜团说”也是没有道理的。童小鹏在其 《军中日记》 中,只提到1936年2月7日,天气转热起来,并没有讲下没下雪;毛泽东等人发给周恩来等人的电报中,也只提到“河冰全解”,并没有讲河水有多大动静,怎么就得出“1936年2月7日前后所谓的‘大雪并不存在”,“完全缺乏创作 《沁园春·雪》 所必需的寒冬腊月气候背景”的结论呢?常识告诉我们,2月初,即使在中原地区也属于最冷的时段,何况在纬度更高的陕北。童小鹏说天气转热,可能是他在沟谷里行军的感觉;即使没有下雪真的有点闷热,也可能是在焐雪。总之,那个时段,天随时都可能下雪,即使雪停了,覆盖在黄土高原上的雪,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化了。虽然“河冰全解”,但冬天的黄河是枯水季节,河面本来就窄,流水也是缓慢的,站在高原上远看刚刚解冻的黄河,能和结冰的黄河有多大区别?
至于“袁家沟说”和“留村说”,需要做点具体分析。
最早提出的是“袁家沟说”。《毛泽东年谱 (1893—1949) 》记载:1936年“2月上旬遇大雪,作 《沁园春·雪》词。” 《毛泽东年谱 (1893—1949)》 是由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撰,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12月出版,2002年8月又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再版。这本书应该是中共党史的补充史料,编撰和出版均由权威部门完成,书中记述的事件和时间应该都经过严格考证,是可信的。但这个记载中并没有点明 《沁园春·雪》 创作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我们这里可以推想一下:毛泽东1936年2月6日站在黄河边的高地上,看着被白雪覆盖的黄土高原,触景生情,引发诗兴,是完全可能的。但硬要说 《沁园春·雪》 就是在袁家沟窑洞里那张小方桌上点着油灯写的,证据不足。白炳池的父亲当时只是一个支部书记,不可能晚上来到毛泽东的窑洞里,看到毛泽东“一页纸就把草稿写成”的情景。
至于“留村说”,至少2005年以前是没有的,或者说即使有也没有被社会甚至石楼本地人承认。曾任山西石楼县东征纪念馆筹建小组办公室主任的田补旺,在 《文史月刊》2005年第九期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是 《红军东征与毛泽东在石楼县住过的村庄》。文中说:“我用了4个月的时间,查资料,并走访了陕西省清涧县、延川县和山西省石楼县、永和县、隰县、交口县等地的有关老红军及老农,最后写成了毛泽东四到石楼所住村庄及住户姓名一文。”文中列出毛泽东到达山西石楼后住过的所有村庄:1936年2月21日,毛泽东东渡黄河后,“晚上住在石楼县东辛关村地下党支部书记、乡苏维埃政府主席白玉光院内”。“2月22日早晨没有吃饭,毛主席骑着黑马……由辛关出发,经关道山、冯家咀、白家庄、东庄、义牒、留村,下午到达张家塌村,住在景凤祥院内。”“23日下午到达西卫村,住在张兴财四合大院,共住了9天,召开了重要会议,并和农民开了座谈会……”根据这个记述,毛泽东只经过了留村,并没有在留村留宿。“留村说”是人民出版社2006年10月出版发行的 《长征纪实》 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3年9月出版发行的 《向毛泽东学习》 这两本书面世后才出现的。但 《长征纪实》 仅是一般的纪实、史料作品,《向毛泽东学习》 是一部政治理论著作。从这两本书的出版单位、作者身份、作品表达用意来看,没有义务对引用的材料进行专业考证,其文中涉及的“留村说”内容,并不具备权威性。
那么,毛泽东这首 《沁园春·雪》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创作的呢?其实毛泽东早就告诉过我们了。他在谈到长征时所作诗词时,曾经说过:“许多词是在马背上哼成的”,“那时我过着戎马生活,骑在马背上有了时间,就可以思索,推敲诗的押韵”。东征和长征有相似之处,毛泽东一直处在运动中,所以 《沁园春·雪》 这首词和他在长征中作的其他诗词一样,很难找出确切的创作地点。同时,虽然“袁家沟说”“留村说”实据不足,但也事出有因。有两点值得我们重视:第一,前面已经说过,毛泽东1936年2月5日到达袁家沟,第二天冒雪出门察看渡河地形,已经被证实;第二,原纺织工业部副部长王达成的回忆材料,具有一定的可信度。有材料显示:东征出发前,中央组织部从中央党校抽调60余名县级干部组成工作队,由王达成负责,跟随毛泽东率领的总部机关转战晋西南。这就是说,毛泽东过黄河到达山西后,王达成是一直跟在毛泽东身边的。他说在西卫村召开团以上干部会,毛泽东说前几天写了一首词让大家传阅,不可能是编的。大家看后,提出要把“原驱蜡象”改成“原驰蜡象”也是可能的,因为王达成本人就是燕京大学的学生,有词句推敲能力。請注意,这段话里提到“传阅”两字,说明毛泽东是把自己作的词写在纸上的 (当时的环境不可能油印)。
现在我们可以这样推测:毛泽东写 《沁园春·雪》 一定与看到雪景有关,而且一定与2月6日站在黄土高原上察看地形有关。这之前,陕北就下过雪。1935年11月底,红军到达陕北打直罗镇战役的时候,就有材料记述红军冒雪追击敌人。直罗镇战役胜利后,毛泽东于1935年12月13日率部到达瓦窑堡。1935年12月17日至25日在瓦窑堡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讨论军事战略问题、全国的政治形势和党的策略路线问题。1936年1月26日,毛泽东从瓦窑堡出发,率领红军东征。在这个时间段,陕北都有可能下过雪,但那时红军刚到陕北,毛泽东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即使有雪,他也无暇欣赏,吟诗作赋。到了东征的时候,红军已经站住脚跟,建立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战略决策已定,革命的前途和命运已经出现了新的转机。毛泽东此时的心情应该轻松了许多。试想一下,当他1936年2月6日站在黄河边的高原上,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宽广景象尽收眼底的时候,是不是极有可能引发诗兴,产生要“吟哦”几句的冲动?一首好诗不是一下子就能写成的,从产生灵感,反复吟哦,到落纸成稿,是要经过一定时间的。《毛泽东年谱》 把这首词的创作时间定为1936年2月,那极有可能指的就是2月6号至2月28号前在石楼西卫村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这段时间。也就是说:毛泽东2月6号站在高原看雪景就产生了创作冲动,就开始酝酿 《沁园春·雪》 这首词了,不论在野外还是在室内,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吟哦几句。一直到半个月后过了黄河,进入山西,还在创作他的这首词。直到在西卫召开团以上干部会时,毛泽东才觉得这首词基本成篇,可以拿出来让大家看了,于是便抄出一份 (可惜原稿丢了) 让大家传阅。
现在,陕西和山西两地都在争这首词的创作地权,其实大可不必。笔者以为两家都有份:陕西的袁家沟是创作“起稿地”,山西的西卫 (或者留村) 是创作“成稿地”。
关于重庆赠柳亚子两幅作品的具体书写时间
毛泽东于1945年8月28日至10月11日在重庆谈判期间,曾为柳亚子两次书写 《沁园春·雪》,这是人所共知的事。这两幅作品,一幅题写在“第十八集团军重庆办事处”信笺上,一幅题写在柳亚子带来的纪念册上,可两幅都没有注明题写的日期。目前比较一致的说法是:柳亚子收到毛泽东用“第十八集团军重庆办事处”信笺书写的 《沁园春·雪》 作品 (以下称信笺作品) 后,注意到毛泽东没有题下款,于是他带着自己准备的纪念册,请毛泽东再次题写一遍。毛泽东慨然在纪念册上把这首词重写了一遍 (以下称纪念册作品),落款时加上“沁园春一首亚子先生教正毛泽东”。柳亚子又提出请毛泽东盖章,毛泽东说没有,柳亚子许诺送给毛泽东一枚。柳亚子返回后,请青年篆刻家曹立庵连夜为毛泽东刻了两方印章,盖在毛泽东题写的咏雪词上。
现在的问题是:毛泽东书写这两幅作品的具体时间,说法不一。一种说法是:9月6日下午,毛泽东同周恩来、王若飞到沙坪坝南开中学访柳亚子、张伯苓,以 《沁园春·雪》 词书赠柳亚子;另一说法为1945年10月7日,毛泽东为柳亚子书 《沁园春·雪》 词,有毛泽东给柳亚子的信为证。这两种说法都没有说明指的是“信笺作品”还是“纪念册作品”。因此一些人便据此推测:9月6日写的是“信笺作品”,10月7日写的是“纪念册作品”。
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到目前为止,笔者没有查到一篇记述毛泽东1945年9月6日看望柳亚子时,“以《沁园春·雪》 词书赠柳亚子”的实名文章或考证资料。更多的文章描述的情况是:9月6日毛泽东在周恩来、王若飞的陪同下,到重庆沙坪坝南开学校津南村看望柳亚子。在其寓所,柳亚子正着手编纂一本 《民国诗选》,拟将毛泽东的《七律·长征》 选编入册。当时柳亚子使用的是民间传抄版本,一见毛泽东的面,就向他索要亲笔书稿,以便校正传抄中的错误。毛泽东非常爽快地答应,过几天后就抄了一份寄给他。令柳亚子意外惊喜的是,10月7日,当他收到毛泽东的来信后,拆开一看,发现并不是 《七律·长征》 的手写稿,而是写在“第十八集团军重庆办事处”信笺上的一首咏雪词。与此同时,毛泽东又附信说:“亚子先生吾兄道席:……初到陕北看见大雪时,填过一首词,似于先生诗格略近,录呈审正。”毛泽东在 《七律·和柳亚子先生》 (1949年4月19日) 一诗中的“索句渝州叶正黄”,写的就是他和柳亚子在重庆会晤的情景。之后,柳亚子也曾在《索句后记》 中说:“1945年重晤渝州,握手惘然,不胜凌谷沧桑之感。余索润之写长征诗见惠,乃得其初行陕北看大雪 《沁园春》 一阕,读之余叹为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作。高如苏犹未能抗耳,况余子乎,效颦技痒,辙复成此。”(赵乐《〈沁园春·雪〉与重庆谈判的缘源》)
由此看来,柳亚子在重庆得到毛泽东第一次书写的“信笺作品”是10月7日书写的那篇,而不是9月6日。那么,毛泽东应柳亚子请求,再次书写的“纪念册作品”又是哪天呢?井冈山干部学院副院长汪建新撰文称,柳亚子注意到毛泽东赠给他的 《沁园春·雪》 手稿,使用了标点,词末书有“沁园春”词牌,但没有署名。然后他特意购置了一个纪念册,赶在谈判代表团离开重庆前夕,请毛泽东再次题写了一遍咏雪词。汪建新的这一表述与许多文章的表述是一致的。据此,我推测:毛泽东把“信笺作品”和给柳亚子的信写好的时间是10月7日。红岩革命纪念馆编研部主任刘立群进一步明确说信和“信笺作品”是10月7号晚上写的。从10月7日到毛泽东10月11日离开重庆,只有3天时间。在这3天里,毛泽东是哪天给柳亚子题书“纪念册作品”的呢?柳亚子收到毛泽东的“信笺作品”和信最快是8日,当天柳亚子已来不及去找毛泽东重新题书,他要准备纪念册,还要事先和毛泽东约定见面时间,因此8日是不可能的。10日和11日也是不可能的。10日毛泽东和蒋介石要会谈签订“双十协定”,毛泽东没有时间会见任何人。会谈结束至毛泽东11日登机回延安前,毛泽东的安全是最大的事情,即使毛泽东同意会见柳亚子,周恩来也会极力劝阻。那么只剩下一天,就是10月9日,毛泽东有可能会见柳亚子。
王春龙在 《重庆谈判期间周恩来对毛泽东的保护》 一文中说:8日下午“张治中就得到了蒋介石的批准:先送毛泽东回延安,再飞往兰州。毛泽东回延安的日期也随即商定:10月11日乘机返回”。
“毛泽东返程日期敲定的当天晚上,即10月8日晚,张治中在軍委会大礼堂设宴为毛泽东及其率领的中共代表团饯行。此次宴会沿袭了中共代表团抵渝后历次酒会的传统—— 热闹、盛大”。10月8日下午确定毛泽东返回时间,并在当天晚上举行盛大饯行宴会,柳亚子是否应邀出席不得而知,即使他没有出席,也会很快得到毛泽东即将离渝的消息。这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得赶快趁毛泽东离开之前,找他把作品重写一遍。于是10月9日准备好纪念册,就要去见毛泽东了。毛泽东的日程已经安排好,10日后不可能再见他,只能同意他9日来见,这种推断是比较合理的。
关于一幅作品多个版本
笔者所看到的毛泽东书写的 《沁园春·雪》书法作品至少有10幅。不少资料记述,毛泽东在重庆谈判时,不仅为柳亚子书写了两幅该词的作品,也给孙俍工、于右任写了;1956年在筹备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书法展时,毛泽东送了一幅《沁园春·雪》 参展;后来还给汪东兴赠送过这首词的书法作品。遗憾的是,这些书法作品我们目前都无法看到。这里我们不讨论毛泽东究竟写过多少幅 《沁园春·雪》,只讨论同一幅作品的不同制作版本问题。有的人从实用主义出发,在发表、展示毛泽东书法作品时,任意对毛泽东的原作增删、修改,这是一种极不严肃、极不负责任的行为。时间长了,谬种流传,贻误后人,必须尽早正本清源。
在毛泽东书写 《沁园春·雪》 的诸多作品中,有两幅曝光率很高也即大家常见的作品;一幅是毛泽东1945年在重庆为柳亚子书写的“纪念册作品”,另一幅是20世纪50年代初写的。这两幅作品各有多个版本。“纪念册”版本有3个,都是在制作时,在落款上进行了删节。完整的版本落款是:“沁园春一首亚子先生教正毛泽东”。第二个版本删去了“亚子先生教正”一行字,落款成了“沁园春一首毛泽东”。第三个版本删去了“沁园春一首亚子先生教正”,落款只剩下“毛泽东”3个字。
至于另一幅作品,毛泽东没有注明书写日期,也查不到相关资料,那为什么说是20世纪50年代初写的呢?这是笔者根据作品落款“毛泽东”3个字的写法判定的。毛泽东在各个时期簽名风格差异很大,且有规律可循。翻遍毛泽东诗词、书信、题词、文稿等墨迹,只有1950年和1951年的笔迹与这幅作品中“毛泽东”3个字的写法相同,而1950年之前、1952年之后的笔迹与此有明显的区别。进一步分析,到底是1950年还是1951年?通过比对,重点看“毛”字起笔那一撇,一是弧形头部起笔,接着一撇拉得很长,我认为1951年书写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幅作品的开头书有“沁园春”3个字,落款也只有“毛泽东”3个字。笔者一直以为毛泽东原本就是这么写的。后来我陆续发现,其实还有几个不同的版本,也是在落款上的区别,有两幅增加了时间,还有一幅没有增加时间,却把落款“毛泽东”3字的笔迹变了。改变毛泽东落款笔迹的作品,一看就是假的,没有辨别的必要,这里只谈两幅增加了落款时间的作品。
笔者最先看到的一幅是在紧挨落款“毛泽东”3字的左下方,加有一行“一九三六年二月”的作品,当时笔者似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啊,原来这幅作品有落款时间的呀!”直到又看到另一幅作品后,笔者才开始有所怀疑。因为这幅作品跟前幅作品主体部分是相同的,只是落款处在“毛泽东”3字左边,书写的时间由“一九三六年二月”变成了“二月七日”。这就奇怪了,同一幅作品,怎么会有两个落款时间呢?如果这幅作品毛泽东确有写落款时间,那么这两个版本必有一假。经过反复比较,笔者认为落款“一九三六年二月”的这个版本是假的,理由是这行字写得太小,与整幅作品不协调。这幅作品与毛泽东其他作品一样,是书写在多张纸上拼接制作的,从拼接的宽行距看,一共用了3张纸,前两张纸每张都写着竖六行字,而第三张纸上算上“毛泽东”的落款也只有4行字,应该还有许多空白处可供书写,毛泽东不可能留着空白不用,却故意把落款日期写得这么小,挤得这么紧。这行字一定是有人制作时故意加上去的。
那么“二月七日”这幅字是真的吗?“二月七日”这行字书写的大小、高度与作品是协调的,字的写法与作品也是同期的,很像原版。但仔细琢磨,还是不对!毛泽东书写自己的诗词,有不落时间款的,有落词创作年份款的,也有落书写年月日款的,唯独没有只落不明不白的月日款的。更大的一个疑点在于,这幅作品落款的下方竟然盖了一枚印章。这枚印章盖得模糊,找了多人都无法识别。我们知道,毛泽东的书法作品中,只有在重庆给柳亚子写的那幅“纪念册作品”,是盖了章的,而且是柳亚子帮毛泽东找人刻章盖上去的。这幅作品的印章是哪里来的?画蛇添足,恰恰暴露了制作人的作假意图。
(选自《党史纵览》2019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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