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任何一场兵荒马乱之于人生都是一段过往,重要的不是过去就过去了,而是要学会成长,学会体悟生命带来的惊喜和伤痛,以便更好地面向未来。前路很长,但它需要我们以更好的面目迎向它。
高考前一周,班里的气氛越发奇特。一部分人埋头苦学,誓死坚持到最后一刻;一部分人破罐子破摔。而我处在二者间的模糊地带:课上听着似乎已经无用的试卷讲评,晚自习常常心猿意马,看着数学卷子就走神到十万八千里外,随手就在草稿纸上列好暑假计划,仿佛下一秒就高考结束能冲出教室一一实现。那一周漫长又短暂。
高考那天终于来了,可在走出教室前往考场的路上,紧张感又悄然滋长,蔓延到考场上的每个角落。两天的考试眨眼就过,我所在的城市破天荒没下雨,蝉鸣不厌其烦地替我们计时,最后一科结束后我心里毫无波澜,像是又过了一场模拟考。
接着暑假便开始了,我去了心心念念的北京,痛快地玩到放榜前,直到被高考余波冲得冷静下来,开始提心吊胆:高考不会因为我玩过头了而用分数来惩罚我吧?朋友圈很快安静下来,大概是看到成绩的诸位都去抱头痛哭了。反正我哭得和我玩时一样痛快,哭完还是一条好汉,肿着眼睛开始按分数排位找我能上的大学。
都说“七分考三分报”,我真觉得应该是“三分考七分报”。我们花了3年,或者说是18年去准备高考,报志愿却是一次全新的博弈——与自身认知、胆量、运气的博弈,而这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对于报志愿,平凡如我,捏着可怜的分数,窘迫地在学校目录间逡巡,看着出成绩前以为能去的学校叹气,不得不去搜尋下一页一个个从未听闻的院校,在历年最低排位与自己的排位间来回估量。
比求之不得和梦想破碎更糟心的是,我和我爸毫无意外地起了争执。我很早就明确地告诉他,我不喜欢做老师,而他坚持认为教师稳当,福利好,尤其我是女生,做老师再适合不过了。他对我想要在大城市闯荡的想法冷嘲热讽。我几乎气得要晕过去,依着我18年来待在这个四线小城市的见闻感触,本能地抗拒延续上一辈的生活道路。我强忍难过和怒气对爸爸说:“一辈子看到头,这不是我想要的。”
意见相左的实质是不同价值观的碰撞,爸爸也许能预料到我执拗地不听从他,我却没料想到,尚未与世界交手时,就被迫被告知所谓的现实残酷,还是由我最亲的人泼的冷水,以大声吼说的方式,浇得我全身冰冷,丝丝缕缕都是不被理解的无奈。
高考和报志愿算是我短暂人生中最具悲壮意味的事,而当我经历了以后发现,它们其实也不过就那么回事,是漫长逶迤的人生中一处尚且激荡的风景,然而看过了也就过去了。18岁的我们,18岁的心智,18岁的眼界,很大程度上仍然仰赖高考的结果分向不同轨道,即使渡过这关,也并不一定未来就一片光明。当我终于能轻松承认这一点时,我想还不算晚。
在网上确认志愿那天,我被各种操作搞得神经兮兮,随手就向朋友发了一句吐槽:“填报志愿过程堪比排雷。”朋友说实在太贴切了。搞定以后我禁不住雀跃,这时我妈问我会不会背《岳阳楼记》,我问怎么了,她把手机递给我看:“朋友圈有人去岳阳楼玩,说是能背完这篇文章就可以免门票。”我得意地张口就背:“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背着背着卡壳了,我哈哈一笑,装模作样地感叹去不了岳阳楼太可惜了。
夏日骄阳一如既往,原来高考留给我的,不过是一篇再也背不完的《岳阳楼记》。
水云间摘自《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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