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央电视台安身立命16年,最骄傲的一点是我百分百投入,但2012年时,我发现我做不到了,觉得特别痛苦。职业性的冷漠和麻木出现的时候只有你自己知道,别人看不出来,因为你的职业表现是很容易遮盖一些东西的。然而久了,别人慢慢地会知道,而且久了,你会退步。
我决定自己按一下暂停。从2013年的下半年开始申请美国的学校,到2014年主持完春晚,这中间有七八个月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在准备当中,我在几个学校之间反复地选。当时我整宿睡不着,特别恐惧,没有安全感,因为我已经决定了,但是没有人知道我决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我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回来后没有我的位置了。这个行业的竞争很激烈,而我花了将近20年才走到这一步,只有我知道自己为它付出了多少。曾经在我心里,只有工作是最重要的,為了它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不考虑结婚,也不考虑生孩子,从来没有把任何事情看得比这件事情更重要。
当时我父母坚决反对我出国,他们的理由是:你已经40岁了,留学是20岁时做的事情。我说我20岁的时候没有这样一个机会,我觉得我缺失了这份经历。很多人说:你在国内学不行吗?你停下来去报个班啊!我知道那是停不下来的,只要你还在北京,还在国内,就会有工作给你派下来,你没法说完全停下来。
后来我就去了南加州大学。我尽量不去想在国内的事情,给自己多安排点课程。不上课的日子,我就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溜达,觉得阳光好得刺眼。在国外读书的日子,其实就是克服那种恐惧感的过程,我要让自己真正地平静下来。那时我连微信都没有,只偶尔看看手机新闻,iPad上只有两个界面,一个是英汉辞典,另一个是菜谱,因为我要自己做饭。我让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有规律。不管在学校有人认识我还是没人认识我,我都让自己觉得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管在课堂上能提问还是不能提问,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我都告诉自己不要焦虑。这个过程你不能说像重生,它像在打磨你的心灵,慢慢地,真的就切换到了非工作的模式,一天、两天,半年、一年,你就不会想着要去工作。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你离开了一个你很爱的人,时间让你慢慢不那么想他了,不是说不爱了,也不是说遗忘了,只是不那么想了。你每天有更多的时间想别的事情。
打破平静的是哈文的一个电话。2015年春节前,她给我打电话,说让我主持春晚。我觉得不太可能。那时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化妆,没有穿高跟鞋,也根本不考虑穿哪条裙子还是哪条裤子的问题。我不在那个状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以很好的状态回到舞台上。我拒绝了,后来她又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你知道吗?在那么遥远的地方,组织上对你这么信任,依然邀请你回来参加这个最重要的节目,你的心里还是会有很大的安慰和满足,觉得大家还很惦记你啊。于是,我回来了。
那年我主持春晚感觉很神奇,就像是久别重逢,十分开心。我发现有些东西是在血液里的,就像学会了骑自行车,可能十年不骑,但还是会骑;掌握了某种语言,可能很久不说它,但还是会说。就是这种感觉。
我当时还有一种感觉,如果再有人来找我做节目,我一定做一些我真正想做的节目,而不再只是简单地重复过去,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挑战不可能》《中国诗词大会》以及《朗读者》。
李金锋摘自《博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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