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族的女人多半是美人。 尤其是三姑
杏眼、 瓜子脸、 水蛇腰。
眼里有戏手上有活儿
活着就是一场表演, 开口便是唱戏
从小混迹于戏园子, 《茶瓶计》 是她唱的第一出
端茶, 倒水, 刚一开腔就被喝彩
可她注定是花旦, 小姐的心丫鬟的命
偏偏生了个烈性子。 在扮相里私奔
眼神里流转着四季的简陋
天真、 单纯, 有点小小的伎俩
跟着草台班子出走, 又被祖父追回
豆荚在阳光下爆裂, 她草草出嫁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儿
娘家与她相隔三世。 忍饥、 挨打, 生儿育女
却有一半夭折。 老年时小脑萎缩
成了这世上的陌生人。 她夜半摸黑唱戏
角色全都换了逝去多年的死者。
他们都用最大的善心垂怜了她
让她演一回青衣吧。 包括我的父亲
少小时就与她配戏, 甘于做一个书童
在她丢弃这世界之前
谁收留了她的嗓音和青丝?
使她至死是满头黑发。
而我已鬓边微白, 声音喑哑
脸上带着你谢幕的遗容
掀开一道门帘, 多了一条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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