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填写籍贯时, 我都习惯
精确到庙子乡, 咸池村, 五组
如果表格后面还有空间, 如果允许, 我还想精确到
南大河边, 羊湾路口, 一块年年春长小麦、 秋收玉谷的庄稼 地头
在别人看来, 一个籍贯拖那么长的尾巴
有些可笑, 但是我总觉得
应该这样, 也没有什么羞于示人的
虽然那是一个在卫星地图上小得像麦粒一样的地方
但是我能很快在一片乱山窝里把它找到
好多年了, 走在故乡以外的任何地方
我的脚总踌躇着无处落下
好像自己是一个被丢失了很久的人, 必须
时刻让大地确认我的身份
就必须把自己精确到那麦粒大的地方
如果少写了一个字, 我就担心自己
会从那个地方被永远抹掉
故乡在喊我
我听见了, 听见故乡在喊我听见她用一朵
在蓝天里洗白的云喊我
用一根炊烟, 一条小河, 一句谣曲喊我
用一弯月亮喊我, 它的另一半压在发黑的苇席下
用一把麦穗喊我, 麦穗结满了金子
用一滴露水喊我, 露水从我眼角滚落
用一辆粪车, 一个深陷的脚印, 一片在洪水里倒伏的庄稼
大地的肋骨一样的田垄喊我
用一场雨水喊我, 洗净我的脸和双手
用一块河洛石喊我, 那石头憋着一肚子的话
我听见了, 故乡在喊我
用一张被寒风驱赶的羊皮喊我
用一声鸡鸣, 喉咙里还卡着半根青草
用一口温热的奶水, 一个乳名, 一双虎头鞋喊我
用一个日子, 用一口气喊我
用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 在剪断一根脐带时的一条命
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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