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生死观
在我的故乡安徽泗县河平村,老人们喜欢在生前给自己准备一口满意的棺材。选择最信任的木匠,拿出平生的积蓄,
似乎余生的时间用来完成这个浩大的工程。
棺材就放在屋子里显摆,老人们坐在棺材旁
谈论着彼此的寿衣和陪葬品。
通常在二十年后,他们会实现这个愿望——
蓝天下,人们抬着他们的棺材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送葬的路上
仿佛这是老人们一生里最幸福和辉煌的顶点。
生 日
窗外的雨水在制造一种背景。而我此次前来并没有带什么礼物没有什么能比我站在你面前更伟大的仪式了。
当我们拥抱,以一小片潮湿的皮肤试探
这些曲线丰满的波浪,这些行走的树木和花朵
来自于一年前被昆虫占领的杭州植物园。
来自于这个夜晚那些剥落在地面的时间的鳞片。
人间世
在地铁站,我们交换着一张张脸:它们叠加起来是这个清晨里新鲜出炉的热腾腾的山东煎饼。
我们交换着衣服,不小心把别人的性别穿在自己的身上。
我们交换着不同的山水和故乡,
把这些陌生的重逢当作一次意外的旅行。
这些疲于奔命的呼吸,将逐渐消融在列车巨大的轰鸣里,
而我们也得以将昨夜的梦呓反刍成今日的早餐,且短暂地耽搁于
这些静止安稳的一小片地心栖息地。
寄 远
在二十五楼,空气里凝结着夜游症患者的倒影。环城公路上,北京不说晚安。
凌晨,只有你送我的手表还在走动,
像是你在和我说话。
黑夜里,我们还可以写信,
用这一夜的风雪计算着每一次重逢的欢喜。
多好啊,我们枝繁叶茂,在大地上行走
耽搁于共同的空气和花朵。
下雨记
雨水忽然落下的时候,这个世界没有人想我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事情
我只是在马塍路的房子里洗衣服,拖地板,写几个字
等待妻子下班回家开门的那一声惊喜
这近乎一种伟大的默契,当雨水停止,灯火熄灭
我们同时陷落于这个世界的巨大的空无和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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