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

　　远处的风景〔组诗〕

　　张元

　　

　　生于1994年7月。就读于洛阳师范学院文学院。诗作散见于《诗刊》、《当代》、《诗选刊》、《诗江南》、 《扬子江诗刊》等。出版个人作品多部。多次获国内文学奖项。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文学八骏”之一。

写下自己

我在不停的轮流中

　　交换季节，每天都相当短暂

　　在被回忆忘记的伤口上，冥想

　　看见天空，恐惧于自身的高度

　　我害怕了攀登的漫长

　　途中的每一次上升，都让我沉默

　　我习惯了写下每天的琐碎

　　这些细节，构成了生命的完整

　　这些年，我路过了太多的风景

　　这些年，我咽下了太多的无奈

　　我想要说出的，渐渐被遗忘

　　和已经表达的，却又完全对立

　　所以请你原谅我黄昏时的呜咽

　　和我半夜醒来时，突然的惶恐

　　在非洲大陆

　　一些辽阔的红色土地

　　却从来没有躲得过上帝的偏见

　　一些不用证明就存在的悲伤

　　让眼前的尴尬，有些无地自容

　　一些的想象，只在光明里存在

　　一些的黑暗，又如桃花盛开

　　一些的饥饿与斑斓针锋相对

　　一些的贫穷与现实，更加矛盾

眼睛：比如写下风景

看得见的是美好和罪恶

　　是晨昏把时间的声音变得太过于虚假

　　一半的黑色分不出左右

　　一半的白色辨不清好坏

　　看不见的是开始和意外

　　是故事把漫长的过程讲得太富有差异

　　一半的睁开不清楚上下

　　一半的闭合不明白真假

远处的风景

被拥有限定了界限

　　囚禁已久的日子，活不出新意

　　习惯了世俗的人没有写出爱情和花朵

　　我们时而四目相对，却并不说一句话

　　你为我所证明的远方太过于茂盛

　　像极了摇晃的酒杯，倒映着天空的屋顶

　　只是离开太过于沉重

　　还在触摸着情感柔软的底线

　　沉睡的人，还要启程去寻找你说的风景

　　白昼的黎明中，可以看得见乌云

　　在黑暗的黄昏中，听得见江河

　　像极了要去打仗的先锋

　　勇敢得让人发慌

一些美好

黄昏的路灯下

　　虚构的你，渐渐消失在夜里

　　还在呼喊的声音，被风卷走

　　毕竟是太过于寂寞

　　美愈来愈淡

　　成为夕阳余光里一片历史的废墟

　　一件，一些，很多美的事物

　　都成了绝望的爱

　　远方已经在墙角落满灰尘

　　也会把行走，演变成为某种想象

　　怕写得越多，脚步会越缓慢

　　害怕了习惯于世俗的人和事

　　像极了春天里的一个疯子

　　还在路上的眼睛，还没有回来

　　想起于开始的离开还会让人羞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

　　我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行走……

我写下了这样的句子

选择被选择所背叛

　　美好被美好所否定

　　我不得不和世俗假装着朋友又在内心痛苦着煎熬

　　诗歌因为一些句子而变得深沉

　　当孤独因为寂静而产生出泡沫，瞬间

　　就能弥漫七月的草原

　　还能去远足的漂流

　　打转的涟漪，歌颂出了更多的不幸

　　我的花圃总是开了又败

　　就像我们多难的命运，总是枯了又荣

我们把爱情想得太过于美好

不停地挣扎

　　怕世俗击溃了我透明的脊梁

　　让波涛在大海里运输

　　让山风在森林中流浪

　　内心不停收集着表情，碾压出一地荒凉

　　一个人抬头，看不到另一个人仰望

　　没有温度的拥抱

　　焐不热寒冷的影子

　　也不纠结

　　拥有。只是字面意思的对等

　　怕分离

　　总要唤醒梦游的悲伤

　　那些沸腾的文字

　　将情话都定格于纸中

　　想以笔墨的永恒得以铭记

　　那浅薄的物质

　　一瞬间，又让我理解

　　我们，只是在自私地爱着

　　爱情中的自己

未完的叙事

从每一天的漫长中，生命显得太过短暂

　　还需要耗费很多的光阴救赎

　　所拥有的无数个昨天，都不算丰富

　　曾经与现在的一墙之远

　　一些存在着的事物开始变得永恒

　　那些还没有被理解的叙事

　　经历了那么多物质，细微地呼吸

　　我已经疲倦了演绎

　　不知道命运，还要赠予多少的伤口

　　让我习惯恐惧于明天

　　又让我沉迷并眷恋着过去

存在

我给你讲述了我虚构的整个季节

　　那些想象着的存在

　　让我恐惧于世俗的美好

　　怕有一天突然醒来，吞不下生活的刀子

　　怕不能保持适当的距离

　　让我的现在，拥有着后来的压抑

　　那些纸上的字像钉子一样，虚构着欲望

　　怕过于美好的欲望，又给现实增加了多余的荒谬

比如：写下的命运

一生在一天的醒来中漫长

　　迟到的黎明

　　拒绝了昨夜黄昏的邀约

　　我片刻的丰富

　　让我忘记了自己的一无所有

　　还有我曾路过的冬天

　　那些习惯了温暖的眼睛，早已畏惧严寒

收 获

我在秋天奔跑

　　我的心怀着善良，踏过收割的麦垄

　　我的脚步轻盈，追赶过路的风

　　那些被喜悦拒绝的寒冷

　　被时间赋予静谧，像流动的黄金

　　还有那些被忽略的麦粒

　　黑夜里都长出了眼睛，成为满天繁星

记录

我喜欢在睡觉前开灯

　　不是害怕黑暗

　　而是怕有人趁我熟睡的时候

　　偷偷抽走我年少的所疑

　　我不喜欢光明

　　却总是在白天停留

　　在阳光下摸索前行

　　尽管这光亮

　　时常让我无地自容

　　我不熟悉的天亮，仍然漆黑一片

　　还有迟到的黄昏

　　也从不是我的选择

　　以及，醒着的梦游

　　我习惯了在日出日落间虚度

　　时间选择在你追我赶中消逝

　　那些，每天在唇齿间重复的琐碎

　　刻满了生活，满载而归的皱纹

给你

当我的远方太过于遥远

　　当我的一生都在画地为牢

　　当我流逝的光阴，寄不出仰望

　　抓不住逝去的韶华

　　当我过往的忧伤，投射不出后来的影子

　　当我心底的疼痛，让脚步更加缓慢

　　当我的回忆里全是破碎的青春

　　当我满脸的沧桑，遮盖不住皱纹

　　等待是必经的旅途，我们遇见了太多纠缠

　　找不到停留的意义

　　我的眼睛始终清澈如水

　　你不来，又怎敢老去

　　我们相爱的执念太深

　　每一个背影，都像个勇敢的少年

一事

那只蝴蝶，尚未在花蕊停留

　　便扑闪着翅膀飞向远方

　　闪电一样地告别宁静

　　那个路人，在公园里午睡

　　喧嚣隐退

　　这个温柔的瞬间

　　让他忘记了

　　自己只是这座城市，短暂的过客

去关东

一个人的行走是一群人的牵挂

　　一块土地的声音在一个人珍藏的梦中

　　在甘肃、在青海、在新疆，父亲的脚步不曾中止

　　惟独在关东，在哈尔滨

　　在远离故土找不到边的远方，停留一生

　　这一停的时间太久，转眼就是一辈子

　　黑色的土地，同样安放了北方草原的游魂

　　在一样的黑夜，黄河的忧伤同样弥漫整个黑龙江

　　用小麦的想念代替赤裸裸的高粱

　　就像在马背上，一马平川飞驰那样

　　但又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些意识它有语言，土地听得见

热爱

我在记忆的波涛中发现

　　慢慢地打开

　　一些脑海深处的东西

　　有一些颤抖的往昔，被不停地拼凑

　　一段美好的时光，早已凌乱不堪

　　我的光阴中有熟悉的错误

　　深深的伤害

　　字里行间里全是曾经的遗憾

　　我还是微笑地面对着生活

　　像从前一样深深地热爱

　　让嘴角，保持上扬的弧度

　　继续深深地爱

南方书

我习惯了用左手写下黄昏

　　写下右手的黎明

　　描述出一个人的忧伤

　　我给你快递了南方的春天

　　还有小小的心事，都插上了翅膀

　　等待着开花

　　我害怕了寒冷的声音，不只是一丝绝望

　　害怕了虚假的生活，害怕了说谎

　　我不得不花费力气，在被遗忘的乡愁中

　　交叉穿梭

这一生太过于漫长

我的白昼与黑夜相加，抵达黎明

　　在半梦半醒中间，藏不住感叹

　　所有被积攒的力量，找不到一个突破点

　　不知为谁谈起，昨日的琵琶

　　无数的清醒叠加而成了我的混沌

　　是在无意间

　　还想找寻一条，有关救赎的路

　　我的坚守在最成熟中倒映给时间上锁

　　流逝的光，用来悼念最后的晨昏

　　得以最快的速度收藏，并愿意相信

　　不用任何的过程，就能得到答案

　　故事的意料之外，不会有很多的重复

　　用不同的姿势都能演绎一生的整体

　　起于明天的日子，等待着开始

　　昨天的黄昏还等待着光明

　　所以，每一天都是短暂

　　所以，每一天的叠加是漫长

我害怕

我的性格越来越平和

　　我不再去张扬，如年轻时一样

　　害怕某些回忆肆意流淌

　　没有任何征兆地笼罩整天时间

　　害怕太多的牵绊，勾兑出我的痛苦

　　害怕时间的苍老让我变得脆弱

　　害怕被喧嚣束缚，越来越陌生

　　害怕这个时代的选择有太多种

　　有一天和曾排除的风景相遇

　　那种尴尬，一定会让我无地自容

恍惚之间

我怕醉酒后突然地醒来

　　在迷茫与彷徨中徘徊

　　那种晃荡间的美好，总是会多余几个重影

　　让我漫不经心地拥有

　　一刻静止的时间，一幅令人窒息的画

　　我害怕了现实的漫长

　　想象中的画稿，只剩下了一张白纸

　　不停被修改、删除

　　偶尔也会有细微的倾斜

　　尽管最后只有影子

　　我看见的黎明，格外悲伤

　　甚至有些残忍

　　从我的梦境中被抽离

　　隐藏了少年的心事，熨不平回忆

　　我锁不住的乡愁

　　深情被打磨

　　直到物是人非，厌倦了漂泊

过往

那是清醒之后的黎明，在生活中发现漫长

　　我们十指相扣的拥抱

　　一点一点的感激

　　像北极熊的眼睛，温柔的辽阔

　　从虚假中剥离真实

　　黄昏中救赎

　　并且，习惯于寻找过程中的——

　　匆忙和离开

　　还有那些偶然相碰的言辞

　　那些恰到好处

　　如同指尖的温度

　　是我无声的沉默，未完的爱

疼痛的由来

我离开的瞬间，是透明的

　　在开始与远方间交叉穿梭

　　从黄昏的嘴唇中醒来

　　就像从母亲的子宫中诞生

　　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害怕成为被遗忘的废墟

　　那些虚构的季节

　　那些想象着的存在

　　让我习惯了生活给予的不同评价

　　我写下的每个字都用尽了力气

　　每一笔，都包含了太多忧伤

　　很多时候，我都能从笔画的声音中

　　听见自身的痛苦

　　那种细微的颤抖

　　总是让我撕心裂肺

　　如母亲分娩时的痛苦

　　在我心里，深深地又疼了一次

祝福——给加西亚·马尔克斯

祝你远行的道路，再也没有孤单的阻拦

　　祝你从梦中醒来，看见初升的黎明

　　祝你波涛汹涌的加勒比海，永远不随时间腐朽

　　祝你的白天阳光澎湃，唤醒每一位游魂

　　祝你的眼睛，是心灵不需要掩护的窗户

　　祝你的生活，有对应和蔼的结束

　　祝你的思想，战胜沉默的语言穿越百年

　　祝你的寂静，绽放脑海里另一场梦游

　　祝你的心情愉悦，接受和记录世间一切美丑

　　祝你下一次的行走，不会重蹈黑暗的覆辙

我所看到的生活

那是股温热的喧嚣

　　无声的沉默

　　是执掌的沙漠，从眼角滑过

　　是千疮百孔的影子

　　留下时间的蛀痕

　　还有一丝，无奈的心酸

　　是从荒凉的沙漠中，流过一捧花香

　　肆意流淌

　　与世俗保持越来越近的距离

　　是被打磨的深情

　　消失的谎言

　　包括，物是人非

阿里速写

一匹马从雪中穿过

　　带走了一颗流星的寂寞

　　高原的留恋，便不再是一种羁绊

　　从出生走不进坟茔

　　我们无意间相遇

　　并且尊重这个过程

　　可还是藏不住自己落魄的影子

　　我们的出发并不是为了抵达

　　而是为了让救赎，更深一些

　　是风吹的天空低了一些

　　也让我们的灵魂

　　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