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使荒芜抬起绿意(组诗)
娜仁琪琪格
在子午线偏西
我深深地凝眸 举目 徘徊将萧瑟的冬日 寂寥 眺望之远
以稀疏的枝条 指向苍宇
有什么从远处飘来 在一丝云彩也没有的天空
或阴霾压低的喘息里
有人离开 有人到来——
原谅我 一次又一次地
双眼盈满泪水 却不能说出更多
静默里 只会重复着举起相机
拍下清瘦的枝条 遒劲的古树 在人间与天庭之间
搭建桥梁
很多时候我会一动不动
只是为了等待 一群鸽子飞过天空
盘旋而来 盘旋而去
凝望里的钟楼 兀自挺立
暗涌的河流 夹着疼痛
一次又一次涌来 消解古意
在子午线偏西 一个小女子承载不起更多的
忧虑
风休住——致李清照
隔着众多的朝代与历史,我来看你仰头相遇的漂荡 在浩渺的烟波之上
那些颠簸 不定 携带着创伤
撞入我的身体 骤然 涌起泪水
——满腹的悲凄
呵 天地苍茫 飘蓬一叶
四伏的危机与叵测 在怎样的路口狭路相逢
这人生的际遇 这浮世的烟云
我曾在声声慢中忧伤 在独上西楼中感怀
在人比黄花瘦中怜惜
一颗心在战栗 还是两颗心的战栗?
在百脉泉 我绕过东麻湾
画廊 流水 漱玉泉 站在这里掩面
流着千年前你的泪水 捂着今朝
我疼痛不已 一颗破碎的心
“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百家岩,访竹林七贤
一直走在寻访你们的路上从一出生 就向着自然
太多的忧伤都压抑着心房 太多的困惑
因方向不明
我爱自然 爱自由 却无不羁 更无狂放
多的是借自然还魂 借草木言情
酌一盏清酒 也不敢微醺
今日至云台山到百家岩 只为觅得隐士的踪迹
听一声长啸在壁立的山崖间穿行
啊 我也想大声长呼 我也想放浪形骸
那需要怎样的才华与心智来支撑
一阵清风 传来浓烈的酒香
千百年的深深浅浅 一步又一步踩在了谁的
脚窝里
这初冬 花儿谢了红 草木放下繁茂
遒劲的树裸露出筋骨 我依山体拍照
在刘伶醒酒台前 睹物思人
听到铁器锻打的声音 那火红 那青烟
那撕裂 那闪烁的明亮
一直都在淬砺着光芒
这世界遗憾从来就不缺席 超然物外的七贤
却也有 分崩离析
此时 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广陵散》
又听到了锻打铁器的洪亮
无端泪涌——致李商隐
我曾久居于你的文字里 犹豫 彷徨忧伤 迟疑
化解不开的浓重 积压层峦叠嶂
那些郁结的愁 弥漫了山河
我一再想借助歌舞 借助琴瑟
借助长箫短笛 借助一缕月光
而我的歌舞被取走
我的琴瑟被取走 我的长箫短笛被取走
那缕月光 也慢慢地被取走
我想放声吟唱 我曼妙的歌喉被取走
这一世 终是唱不成音 曲不成调 舞不成风韵了
再也无需“心有灵犀”“琴瑟相鸣”
一颗惘然的心 向理不清的纷繁低首
我已认领了今生
我已放下所有的虚妄 却来到了你的面前
那一刻
无端泪涌,心潮淹没了“锦瑟”
高山流水
一再说到苍凉 闪烁的泪花 来自冰凝的霜我深得自然的道理 他给予的慢慢都会取走
春天已远 秋天渐深
越走越孤独 淡定从容 是用风华来交换
一边走一边看风光 我已不在其中
那些必要经历的,每个人都躲不过
我深得自然的道理了么 一株巨大的老槐树献出的品酌
与风华正茂相遇 还是被盛开所裹挟 盛开是一条激荡的河流
催动两岸的风 一轮月儿升起 低伏于月华皎皎 低伏于花开
可以弹奏一曲了 春江花月夜 或高山流水
它们在我的生命中放置太久 喑哑的弦 重新获得
光芒 尘年积压的灰已被轻柔拂去 水亮软化一颗冷却的心
泪水涌出的一刻 是无限的苍凉 我用上凋零用上残缺
用上无法圆满 用上一曲终了的离散 用上修炼
半生得来的沉静
此生绵绵无绝期的祝福
梨花清白
穿过众多的粉尘烟雨 山一重水一重我来看你 飘摇的肉身收紧一颗羞愧的心
一再把思念埋藏得更深
在命运的坎途与卑微的生里 放低自己
似乎有太多的理由 漠视存在 甚至放下了
停留与抚慰 只是为触摸到三米高的阳光
离散与飘零走在路上
我已不会轻易说出你 不是为了雪藏
素朴与光芒
妈妈 哥哥和小弟 居住在那里
一经想起就会沦陷 更多的抗拒在抵御
在原平 我一步一步走近
满山的白 满沟的白 满世界的白
阳光灼眼 每一朵清白上都有我亲人的目光
黄桷古道
寂静挽着寂静 在黄桷垭口前汇合蜿蜒的青石板 石磴盘曲的天梯云栈
一条回眸老君坡 一条途经老君洞
时光是一条旖旎的锁链 在一个又一个台阶上
品读 思索
攀爬 悬崖走钢丝 走料峭 走空谷中的一声
吆喝——
时光旧了 也在日日翻新
蓊郁的黄桷古树 虬枝粗干 接天连碧
年年吐出新绿
闲适 幽静 那些清逸洒脱的花儿
只开给自己 天上的白云又是多么
舒卷自如
呵 凡尘中有多少事都可放下
任由 西风瘦马 古道天涯
驻足 凝眸 望长江奔流 惟余莽莽
又是什么把寂静 还给了历史
还给了烟云里的繁华 马帮携带着商贾的锦囊
日夜兼程在川黔大地 兼程在唐宋的典籍里
晨曦
紫色的蝴蝶蓝 饮着晨曦我听到了又一朵 打开了翅膀
一缕风飘来 掀动书页 端坐在电脑前的我
正好把一切准备好 妈妈 您看
在美编到来之前 再也不差什么
刚好开始这一天的工作
我站起身 向窗外望去
杏花开过 梨花又开过 荆棘花粉白的香
围起篱笆 打碗花在晨露中 又伸展了几分
太阳爬上东边的山冈 凌河的水拥抱住阳光
我闭紧了双眼 水流还是从双目中淌出
妈妈,在这个清晨,您来过
将女儿从深远的睡眠中唤醒
“哐当 哐当 哐当”您拉动风匣的声音
沉重 铿锵 在北方山区寂静的清晨
它贯穿了我整个童年
洗礼
整个世界都开始说雪北方的 南方的都围绕着雪
我期盼着雪 是期盼一场甘霖 期盼龟裂的土地
饮下琼浆 干枯的枝条荡起柳绿花红
我期盼雪 不只为这春风浸染
与你们一样 期盼无边的圣洁
将尘世洗礼
一些污垢积压太深 一些粉尘
堵塞了咽喉
雪来了 尘世让出了广阔 让出了坚硬
让出了喧嚣
无边的静谧抱紧素洁的呼吸
玉质的剔透 棉花的柔软
多么难得啊 网络里的大战
满天横飞相撞的电流
微信里的浮华 那些自我炒作与虚饰
那些聒噪 暂且
闭上了嘴巴 世界终可以
静下来了
静下来了 只有雪的声音 雪的白
不老的神谕
大雾弥漫 那么一阵有谁开始担心路被雾困住 我不担心这些 向着王屋山行进
我相信感召 相信神秘的力
雾已渐渐散去 交出尘世本来的样貌
清晰起来的 树木 村庄
起伏的山峦 那些自然的脉络
回归流畅的秩序
山体呈现变换的质地 页岩 变质岩
那些恒久与瞬息的对立与相守
过桃花峪 初冬微寒 怎见无际的花开?
风的曼妙 那些语音的速度里
我们嗅到春天走过时 山林储存下的芳香
呵 已是穿越浓重的雾霭 几个世纪的变迁
我们只为对王屋山远距离的凝望
对众神远距离的朝拜
那些清远 那些淡淡的 那些凝重
这些已是足够 在千年银杏树下 在不老泉
我们快乐地回到童年 我们已获得
不老的神谕
槐花飘雨
我在子午线偏西发出信息,动用了一冬的时光。那些树木的羽毛飘落后
便用树枝做笔,在天空写诗、画画。
我借用了风、借用了雪,借用了帝都天空中
少见的蓝,蓝里飘动的云。借用了夕阳落入后海
锦缎织染的华美。借用了银锭桥上的汉白玉
倚栏远眺、凝思不语。
有时,也借用了阴霾、它们的沉重
低低的哭。
突然的回归,是别有洞天,还是世事难料?
一个被抽打的陀螺
骤然停下,此时拥有了大片的光阴。
用以驻足、用以冥思。
我不是念动咒语,不搬运不挪移
只是借用了这里的
幽深、恬静、古朴,借用天空的辽远
蓝溪的精巧,吸引你
当树木指向天空,
飞过的不是雁阵、是鸽群
我只是借用它们,说人世恬静、时间潺湲。
戏剧性
要替那天记下的,还是始料不及请原谅我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沉潜
我总是陷入太深 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从来就不会蜻蜓点水 三心二意 更不会左右逢源
那精湛的技艺 这一生都与我无缘
我几乎相信了 那炉火纯青的戏人
他们是深得上天 或神灵眷顾的 鬼精灵般地
从一场戏很快又进入另一场戏 说假话的能力
无度的赞美 几近的能事 我在一边替了他们脸红 忐忑
那些不安 怎么就长在了我的心上
而我此时说的戏剧性 与此无关
突然的一个电话 把我从一个沉陷的世界中惊醒
仿佛上帝的责难 仿佛一个警察在审问犯人
可怜我的惊魂陷入了另一场孤孑 世界如此荒芜
伸手抓不到一棵救命的稻草
啊 没有谁知道 你是一个诗人 你会经常恍
惚 沦陷 迷惘 甚至此时的魂惊魄散
原于强势太猛导致的大脑死机
天啊 怎么又把我放置在了这样的路口
又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 那双无形的手
它的操纵 陷我于始料不及
从武林门码头到塘栖
尘世浩大 宇宙磅礴 个体生命是多么微小小到一株草 一只蝼蚁 一粒粉尘
我在北方思念江南 在大漠怀抱柔软
宿命里前世的乡愁 那些恍惚
此时 我在这里 海棠娇艳 迎春鹅黄
樱花飞雪 绿将世界染醉
一条漕舫拿出全部的空间 用来放下
几千年的旧梦与现世的忧伤 那些逼仄与苍茫
多么安静 水波微漾 漫过我的心房
偶尔的鸟鸣 落入水中的还有它们的倒影
金戈铁马 辽阔疆土 一脉水流贯通南北
君王南下浩大的龙舟 远去成历史的一个缩影
我在漕舫凝思 在喧嚣之外 纷争之外
时间缓慢 春风徐来 一曲高山流水拂去尘埃
这奢华的摆渡 让一颗挣扎的心
回归安稳 回归宁静 回归淡泊
抵达广济桥卧虹长波时 江南又起烟雨
涠洲岛之夜
我在这里 穿过苍茫的海水光的波影与浩荡 海风涤荡尽尘世的重
那些繁琐 寒凉 焦灼 挤压
终可以 剥落层层的壳 舒松轻柔的软体
静海的船只 它们的酣眠 喘息与梦呓
被海潮带向遥远 一切都平息下来了 七七家的糠果店
在我们走出后 关上了打烊的门
潘多拉也暂且收起它的魔力 是养精蓄锐的时候了
打开窗 海涛蜂拥而入 一浪接着一浪 拍击我的岸
此时 我拥有辽阔的海域 26.88平方公里的眠床
整个火山岛 植物的绿 红花的红 以及黄的粉的
它们的明鲜与众多的珊瑚 海贝一起 接受海天大爱的滋润
它们与我在摇篮中轻漾
在这里 远方宝石翡翠的灯光 撞击的海涛
发出迟复两分钟的短信 触摸到我的柔软
与喑哑的忧伤 疼痛——
那些沉积的岁月 虚无的爱 虚无的人
我看着天光一点点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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