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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旧体诗存在的问题

时间:2023/11/9 作者: 中国诗歌 热度: 11210
□钟 东

  古典诗词与新诗艺术的重构

  当下旧体诗存在的问题

  □钟 东

  【编者按】中国新诗艺术水平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相对于“五四”白话新诗而言,相对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政治抒情诗与叙事诗而言,九十年代至新世纪中国新诗的成就,远远超过前七十年的总和。当然,不同时代的新诗也各有千秋。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可以发现中国新诗虽然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传统,然而还是不太深厚、不够博大,还需要向前人学习。中国古典诗词从思想到艺术都博大精深,能够给新诗以许多重大的启示,新诗人也需要进一步地了解与认识中国古典诗词的艺术传统。本期发表的六位中青年诗人学者的论文,探讨古典诗词与新诗艺术重构之间的关系,阐述了许多重要的、独到的见解,值得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邹建军)

  笔者认为,自“五四”以来,旧体诗在“新”的环境,挣扎了百年之久,延命于今,早已不再为读书人的必修,而是变成了小众们的珍赏。以是之故,新时代谈旧体诗,未为易事。然本世纪以来,旧体诗坛一时热闹,参与者愈众,则问题愈多。但愿本文能够中其肯綮。

  浅见之于旧体诗,标诗心为切要。梁刘勰曰:“文之为德大矣,与天地并生。”(《文心雕龙·原道》)明瞿佑曰:“学诗之要,岂有外于诚乎?余观历代工诗者,在汉魏晋则有曹刘陶谢辈,在唐则有李杜柳岑辈,在宋则有欧苏黄陈辈,在元则有虞杨揭范辈。诸贤诗,刊行久,固足以为后学法矣。” (《归田诗话》)道心、德心者,向为文人所尊崇,仰之如日月;真心、诚心者,定为古今之法式,奉之如圭臬。当今旧体诗坛,诗心缺焉。

  诗心之缺,由于诗教之不兴。晚近以下,西学东渐,书院改学校,私塾随之消亡。学校科目,鲜有专门诗课。书香世家,诗教不绝,亦如缕线。普罗大众,只能在《牡丹亭·闺塾》等文学作品中,领略私塾诗教的场景;或者在《红楼梦》的香菱学诗之类的情节里,感受家族诗教的氛围。迄至当代,自小学至于大学,诗歌教学,每为解析,几无仿作。诗歌课业,常以应试为目标,用作者简介、主题思想、字词结构、写作艺术的套路为之,使鲜活的诗作,解剖成了文字的碎片。所以,旧体诗之涵泳功夫,学校岂能教焉!

  传统诗教既已式微,而教与学、传与承、师与生亦每未必能相得。当前学校教诗之人,往往不是真的诗人;真的诗人,又往往没有专门的机会去教诗的写作。况且,当今社会共同的评价机制,不可能对诗歌写作的高人,给予功利的肯定与鼓励。试问,哪一位当代的李白、杜甫或王维,是凭借写作旧体诗词,而得了高级职称的呢?传统诗教,为当代教育体制、评价机制所不许,诗之教也,不得而传,显而易见。

  诗教之不兴,使当今的旧体诗,普遍不知路数与门径。粗浅的人,以为平仄过了关,就是旧体,更不用说平仄不合格的。不知有几个人清醒,格律其次,字句、意气、韵味、境界、格调、兴趣、肌理、性灵的锤炼或纯化,才是旧体诗关键之所在。香菱学诗,是在曹雪芹的笔下,反映了清代人的诗学观,从王维五律、杜甫七律、李白七绝入门,作为学诗的根基,再上溯魏晋。虽然,这种诗学观点,可能受明代前后七子“诗必盛唐”的影响,讲求玲珑、无迹,但是毕竟有路可循,不易入歧。因为不重视路数,所以当代诗教,散漫无归,很难成就真诗人、大诗人。

  大体而言,唐诗宜多悟,宋诗宜多学。悟如参禅,学在勤力。然唐诗之玲珑、宋诗之“老”境,皆非少年所易得者,故知路途遥深。学诗者不得良师指授,又不知择路之要,所为诗作岂能金声玉振,只怕是蝇噪蛙鸣而已。

  旧体诗在当代,生存的大环境既然如此,也就很难形成诗的生活方式。我所谓诗的生活方式,是小众日常精神生活的方式,像韩愈被贬作诗示韩湘子,苏轼被贬作诗赠王朝云之类,随生活中感情之兴会所至,随缘而作。这种生活方式,在唐宋传奇小说、明代短篇小说如《剪灯新话》中屡屡可见,那是古人诗的生活之折射。

  今人写旧体诗,多得其形,难入其神。古诗文之精粹如神龙,变化无方,深不可测,刘勰名书曰《文心雕龙》,赵执信话诗曰《谈龙录》,道理在此。旧体诗尤其如龙,妙不可言。赵氏诗话第一则,即录其与洪升思、王士祯阮亭论诗如神龙的一段著名公案,虽然表现的方式个人自有偏好,但其如神龙则是肯定的。以龙喻诗,重在有神。袁枚《随园诗话》称,吴门名医薛雪曰:“我之医,即君之诗,纯以神行。”陈师道《后山诗话》言黄山谷过于出奇,不如杜之遇物而奇,盖神意不如杜耳。古人如黄山谷尚如此,何况今之人如我辈也。

  基本功未过关,如属对合掌,以“绕雾”对“凝云”、“断壁”对“悬崖”、“经冬”对“历秋”,似工整而实重复,浪费语言。另,无境界、不含蓄,每为常见欠安之处。无境界指立意未能出新,不含蓄谓标语式文句。如“改革腾飞、争先策马”之类。今人之作,多不见古人诗笔下天地之心、庶民之情,故失于纤弱,落于甜俗。因诗教失传之故,当代以现代汉语韵部写上旧体律诗,居然自标一派,笔者以为大不妥。旧体诗若是消亡,也要等到地球爆炸,岂能亡于尔辈之手!

  余之学诗,曾于豫章故郡,从先师胡守仁、陶今雁等教授入,研习杜少陵、韩昌黎、黄山谷唐宋诸家,上追《诗》 《骚》,下逮汉魏,陶然有年。虽曰不能,愿学焉。后移居岭南,得黄天骥、陈永正诸公指引,于清代、晚近诗家,亦稍稍留意。熏染有时,未知神妙。本文虽欲厚爱于崇古,并未薄望于维新。中山大学有岭南诗词讲习社,建社多年,办有《粤雅》,师生作品,以“雅”为尚,堪为当代诗词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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