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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邻代表作选

时间:2023/11/9 作者: 中国诗歌 热度: 11199
人邻代表作选

帝王之晨

天地混沌

  一切都还静静躺着

  躺着的都是臣民

  等着天亮

  以至于谁早点起来

  找一大片空阔处

  随意走走

  谁就像是

  东方的帝王

  这样早

  第一句话应是天意

  当然出自

  帝王之口

风中玻璃

那跑得最蓝的,抑郁最深;那

  跑得最快的,最绝望;那跑得

  最美的,最先毁灭。

  那突然开始和结束的,要突然,

  碎裂和忧伤。

骑马过山坡

那年,我骑马过山坡。

  青草茂密之处,

  是一整具侧卧着的羊的裸骨。

  如今那羊一定,

  还没有全都煎熬成尘土。

  我清晰地记得狼的牙齿,

  顺着那骨头的凹处,

  一溜儿啃了过去。

  剩下的黑褐色的肉早干了,

  紧紧地死在骨头上面,

  不愿意离开。

新劈开的冬天的木柴

木柴

  半块半块的

  孤寂而湿润

  伤痛带着铁器的咸涩

  散发着比早春更为新鲜的气味

  几乎看不见的汁液

  沿着切断的纤维渗出

  犹如最原始的词语

  而有着树皮的那半个

  怕冷似的厚厚裹着

蟾蜍

泥土,在动。

  潮湿河滩上蟾蜍的缓慢挪动

  有着难以描述的

  大地挪动时——土色膝盖一样的

  艰难的孤独。

小野果

它还似乎是

  未熟的。

  它的筋节未开,

  还需要一点风,一点烈性阳光。

  它的果皮上是薄薄的甜霜,

  果核浅褐,新鲜,籽粒油润。

  它的果肉生脆,

  它的甜还没有把自己最后酿透。

  它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甜。

  它还不知道爱的,不会爱的,

  不知道怎么爱的,

  把自己抱得那么紧、那么圆去爱的。

  不知道怎么疼着疼着,就爱了的。

疲倦

谁有黯淡的温暖,请缓慢爱我,

  直到夜色终于覆盖了我

  从来就情感笨拙的脸。

  有哪个善解的女人

  谙熟一个男人的真正疲倦,

  谙熟他疲倦了还要疲倦的秘密,

  沿碎裂的时光隧道,

  使他真正变暗、充满。

当我们老了

当我们老了,

  偶然在街上相遇,可以

  相互搀扶着,当着我们各自的孩子。

  我们老了,但是眼神明朗,衣衫整洁,

  虽然也还没有彻底忘记,我们曾经

  那么艰难、那么幸福地爱过。

  只是那会儿我们已经老了,

  和别的老人一样,

  宁静,和煦,安详,

  平常阳光,平常的草色一样。

如今我老了

如今我老了,仿佛

  又和孩童时候一样,

  要依偎着母亲温热的乳房

  才能安然入睡。

  我现在只是静静的

  像孩子一样温顺,

  要依偎着一个女人的乳房才能安睡,

  只是那个美好的女人我至今还没有偶然遇上。

蟋蟀

似乎专门为了这个月夜,

  洁白的石头上,

  它的身姿,精心准备了。

  不知道它生在

  什么地方,它只是想着,

  该有一个地方

  可以优美地死去,可以不朽。

  它要顺着晶莹月光,顺着,一声不出。

  它迷恋月光

  一点一点把它的小身体,小骨头浸透。

  迷恋月光让它小小的轮廓完整,

  半透明的,小小化石一样。

山中饮茶

雨没落下来,

  可林荫下的草地

  愈来愈湿了。

  我们是在树下静静饮茶。

  草地积蓄着,愈来愈湿。

  暴力一样的潮湿在等

  那些阴云

  终于含不住

  愈来愈沉的雨水。

  我们在喝茶,

  但已经不能宁静下来。

  我们只是试图要宁静。

  我们的茶杯里似乎已经是阴凉的雨水。

双手合十的豆荚

鲜嫩小手,合住豆子,

  因爱而娇嫩的豆子,

  汁水青涩的豆子,

  一粒粒凸起的,想要诉说的豆子。

  爱就要如此吧,

  双手合十,捧着,祈祷,

  要一一都美满了。

  要双手合十,一直到老了,

  再也无法合住,手掌枯干,终于裂开,

  那些美满的豆子,一一

  落入了尘埃。

  双手合十的时候,

  心里多满,她的头埋得多深。

  合十的时候,她知道那个人也和她一样,

  那手里捧着的汁水青涩的爱,

  是满满的。

澄明的秋天

一介贫寒,

  我没什么可以留下来的。

  曾经写下的宁静、疼痛的文字,

  也并不属于我——是另一过客。

  早些时候,我热爱灵魂,

  甚于热爱肉体;

  可最终我还是屈服于

  或许是更为顽固的肉体。

  而死亡,是为孤苦的灵魂准备的。

  幸亏有死亡,安排好了一切。

  在渐渐澄明的秋天,

  那揖别有如一场宁静的盛宴。

在靖远王家山煤矿600米井下

人的,水滴

  给额上的灯牵引,行走于

  虚无巨大的空洞的根。

  那灯,死亡的玻璃花。

  胆颤心惊提醒着的玻璃花。

  巨大的齿轮采煤机

  严肃着

  煤的脸。

  它有着整整600米的厚度。

  那些煤层

  比我的手里正飘落着词语的白纸

  比咬啮着黑苹果煤层的我

  衰老更快。

  而一首诗正在形成

  一吨一吨的黑色硬壳。

  比死亡,

  只稍稍早了

  突然的一秒。

  会议结束,下楼,一起走。

  你说:走着回去吧。

  我说:好。

  老兄弟了,三十多年了,

  其实,话早已说尽。

  阳兄家的路口到了,

  他说:到下一个路口吧——

  从那儿我再拐回去。

  我知道,从那边回去,他要多走一截路。

  其实,真的已经没什么说的,

  一路上,也不过再说几句,

  淡到不能再淡的话。

  自然,也有些臧否人物的话,

  只是我俩私下谈谈。

  再过十几年、二十年,

  我们就真正老了,走不动了。

  很少见面,也难得打个电话。

  只是年轻一辈的偶尔拜访,

  听谁传过话来,说起

  谁谁怎么样了,

  谁谁去了哪儿,

  谁谁,再也没回来。

傍晚的味道

傍晚无事,蜷在暮色里,没想什么。

  ——忽然,忽然,一丝风

  吹过——

  一边小桌上的桃子的味道,

  它们隐隐约约的

  暮色里难以细说的“甜”和“自然”。

  好像我这整个傍晚

  就是在等着那一丝风,忽然吹过来。

阳光明媚

这儿

  生气十足的哗哗阳光,神喜欢。

  一切阳光下的,神都喜欢。

  甚至是那些自由的马,其中的一匹

  胯间“哗哗”的撒尿声。

  以至于草地上的爱,阳光下的爱,

  都不必遮拦,神都喜欢。

  只是,神说:阳光刺眼。

  神的意思是说,是叫偶尔路过的人,

  那一会儿,都稍稍幸福地闭一下眼睛。

  闭一下眼睛,神也是喜欢的。

苍老的美

被爱,一再被爱,

  爱过,也深深地爱过的女人,

  皱纹之间,眼神明亮,依旧是迷人的。

  劲健的腿、手臂,修长的张开的手指,旋舞间,

  叫人嗅到香水、白兰地和烟草的味儿

  ——回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仰脸吐出,略略的迷茫眼神。

  烟消之后,手指那么干净,白皙,

  指甲修剪到无限完美,

  而让人在触到之前,几乎要战栗,

  因为美的战栗。

  而顺着她的手臂向上,到肩膀,锁骨,

  少女一般的锁骨,隐隐的细细的血管,

  血液依旧是热爱的,热爱而近乎贪婪,怎么也不够的。

  而她的脖颈,已然衰老;她的脸颊,似乎衰老,

  却是临近了夕阳里晚餐的那种静穆。

  我也没有忘记她的梨形的腹部,那迷人的

  令人沉迷的温热的肚脐和甜蜜的幽深。

  哦……我嗅到了树木深秋里淡金色的叶子

  干燥、洁净的味儿,就要飞扬的味儿。

欲雨时分

燕子如针,

  阴湿的空气里,穿过偶尔透出的光亮。

  低空里,滑过、翘起的是燕子的黑色翅膀,

  是凌乱、低低尖叫。

  偃旗息鼓的古老宫殿,

  沉甸甸檐角

  已然很钝了。

  天欲雨,愈来愈湿了……

  恍然间,什么交错、飞离,

  犹如漫天都是羽毛。

  时间,乱了,一刹那;

  一刹那,也那么……宁静。

时光

也许,时光就是用来摆渡的。

  读书,抚琴,游走山水之间。

  也有些时光,

  一盏清茶,看帘外黄叶悠然落。

  顺着时光回味,

  一生就那么过去了。

  佛说,苦海无边;

  虽然佛没有说,时光就是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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