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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故去

时间:2011/3/25 作者: 火栗子 热度: 73202

  在初冬时节,母亲故去了,因心衰和肾衰,在年内连续第四次住院后,终于不治,享年76岁。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个星期,我从南方赶回北方她的身边。下飞机后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乘出租车直接到医院。
  
  在近年来因母亲经常住院而早已熟悉了的那种浑浊而温暖的气味中,我找到了母亲的病房。
  
  第一眼看到的母亲,让我心一沉。只两个多月没见,一向丰润而讲究整洁的母亲,脸已经瘦成一团,原先大而明亮的眼睛无力地微张着,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上扎着吊针,腿脚和身上都肿得厉害。父亲趴在母亲耳边,大声告诉母亲我回来了,母亲张开眼,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似醒非醒地说:“小明么?小明回来了”?然后就又沉沉睡去。
  
  当晚,听父亲说,母亲不似往天夜里那么喊叫、呻吟,躺下坐起的折腾,母亲睡得似乎安稳了很多,只嘴里说着喃喃的胡话。夜半时而清醒时,母亲招呼我去睡觉,不用守着她。这时她才用略显清明的眼睛看着我,不很肯定地说:你是谁呀?你是小明么?继而又说:“是小明。你回来啦”。
  
  我怕她以为是自己病危家里才让我回来的,增加母亲的心理负担,赶紧告诉母亲:我回来有工作,顺道来看你。她放心地点点头。
  
  在之后的两天里,母亲虽然仍很折腾,但看似好了一些。
  
  第三天早上,母亲醒来,居然神志清醒了。神奇的是:身上的肿也突然消了。母亲时而举起自己的手,不相信似地看着露出筋骨的手指,嘴里说:“这样了!”。母亲的手原来掌圆五指细长,可谓美手。往日已经倦于吃药的母亲,忽而张开嘴,让我们给她吃药,自己很高兴地说:“我感觉好多了。”
  
  我们也为母亲病情的好转而受到鼓舞,以为奇迹再次出现。我打算在探亲假到期前,坚守在母亲身边,让已疲惫不堪的老父亲和姐妹们多休息休息。待我走后她们再继续陪护母亲。
  
  我想父亲76岁之前那几年也多病,之后身体却渐渐恢复,硬朗起来,至今已经八十多岁。母亲如果能挺过76岁,她一定会渐渐好起来的。
  
  医生来看看母亲没有说什么。熟悉的护士偷偷地跟我们说:你妈妈好像不太好,突然清醒,肿也消退,可能是回光返照。我们说:但是她真的好了很多。护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中午,母亲突然说想吃韭菜馅饺子。母亲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胃口,不想吃饭。我和爸说:订餐来不及了,让家人送更来不及,我到前面小餐馆去买饺子。往日为了给妈妈改善胃口,有时我们也去小餐馆买饭菜,服务还好。
  
  我刚走到医院门口,瓢泼大雨下来,秋冬之际很少有这样大的雨。我转回去撑把伞,急急的往小餐馆走。路上的雨水先是一缕缕地在脚下淌着,渐渐的流成小河。200多米距离,我跑到小餐馆时半截裤腿都湿透了。
  
  不凑巧,小餐馆说不管什么馅的冻饺子都没有了。我再三央求,只要一饭盒就够。请他们在冰柜里再找找,看是否还有冻饺。经理出来说:真的没有了。如果实在想买,只能现包。但是现包你买得太少,还不够手工钱,下雨天也没有其他客人来,包多了卖不出去。所以他告诉我还是去别的饭店看看。
  
  我见磨不出个结果,又重新钻进雨里。那天不知为什么天像塌了一片似的,把天上的水都倾倒出来一般。伞也让风吹坏了。但叫我焦急的是,我跑了附近仅有的三家小餐馆,都没有饺子卖。我怕出来时间长,母亲饿着,心里更加急。后来又回到最先的一家,求他们无论如何给我包点饺子,最好是韭菜馅。因为是病重的母亲要吃。我可以给双份的钱。经理终于答应手工包。但是时间要长点,因为要剁肉、做馅,和面等等一整套程序。我说:行。
  
  等饺子的时间我觉得格外的长。等饺子装进饭盒时,我一看时间,正好半小时。抱着饭盒往医院跑时,雨已经停了,下过雨的世界十分清新。
  
  我一口口的喂母亲吃完饺子。母亲竟然高兴地吃了6个。
  
  吃完饺子,看母亲心满意足的样子,我忽然想趁母亲神志清醒,给她刷刷牙,让爱干净的母亲舒服舒服。母亲果然很高兴的样子。我用小牙刷一点点把她牙缝沾的菜叶刷出来。这时,姐和妹也都到了,来看妈妈。我们围着母亲,说着“妈好多了”的宽心话。母亲挨个看着我们,一个个叫出我们的小名。我们笑答着。母亲又向四周看了看,说出我哥的小名,问在哪呢?父亲赶紧告诉母亲:他在国外,上次你住院他回来看你了。这次你又住院咱们都说好了,他工作很忙,你已经答应不告诉他了,不让他再跑回来了,是吧?母亲点点头。喃喃地说:不用,不用他回来。说完,就沉沉睡去。
  
  姐和妹都要换我去休息,她们来照顾母亲。我无论如何不肯。一是想,我不在时她们已经没日没夜照顾妈爸很多,又有工作,该抽时间缓缓身体。二是我不想离开母亲一步。爸说:就在病房搭建的临时床位躺躺吧。爸把从家里带来的被子给我盖上,又给我压上厚厚的大衣。我在被子和大衣底下闭眼躺着,睡不着。忽然,一种巨大的悲痛漫上心头,我蒙上脑袋,泪涌如注,不可抑制的抽泣着。许久,直到我感觉已经能够平静些时,我擦干眼泪,把头探出被子。看老父亲还守在母亲身边,我让父亲躺下休息一会儿。我守着母亲。
  
  母亲一直从事教育工作,从我记事时起,她就一直在忙于工作,起早贪黑,无怨无悔。她的学生天南海北都有,最高的做到省级干部,母亲离休后他还来家里看望过母亲两次,母亲很高兴,时而就给我们讲讲。
  
  母亲很希望我们几个孩子多读点书。1977年恢复高考时,我和在外地工作的哥都报了名。考前,我在家复习到夜深时,母亲往往会端上来一碗卧鸡蛋,或白粥虾酱炒豆腐。怕影响我的片刻复习,母亲只轻轻地简单地做个手势让我吃,就转身出去。我吃完后,母亲又轻手轻脚地把碗筷拣下去。
  
  我和哥都考上大学后,全家围坐时,母亲说她之前冲毛主席像许了愿,要是孩子们都考上,她给毛主席磕三个头。我们都笑扑了,信奉马列的妈还信这个。特别是哥,咧开嘴笑出声。然后问母亲:你真磕了吗?母亲笑眯眯地说:磕了。
  
  母亲又陷入昏迷了。嘴里时而叫着哥的名字,喃喃地说:带上饺子,面条,送我上路,我要走了。
  
  母亲八月份第三次住院时,下了病危通知书。哥嫂全家都从国外回来看望母亲。哥一回来,就把在医院看护母亲的活全包下了。白天晚上守护着母亲。哥也是学医的,他告诉医生:有什么好药只要需要就给母亲用,不用管钱多少。
  
  哥在时,我们姐妹几个都好像心里有主心骨似地。父亲也安心了很多。
  
  哥17岁就离家到外地工厂工作,之后上大学、读研究生、出国读书、工作,和父母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哥性格也像父亲一样,有些倔强。但他每次回家,都让母亲父亲和姐妹们歇着,到家的第一餐饭,他一定要做两个菜让大家品尝。哥做过外科医生,身手敏捷而准确。如果他不读研究生或不出国,一定是个出色的外科医生,如同他现在在国外学术界成果颇丰一样。
  
  那次母亲闯过了一关。哥探亲假结束时,医生准许母亲出院了。哥把母亲和父亲安顿好以后才走的。往次哥离开家时,我们都劝母亲呆在屋里,不要送哥,怕她难受。这次哥走时,身体不好的母亲不顾我们的劝阻,硬撑着,一定要送哥到家门口。哥在门口转回身,轻轻地和母亲贴贴脸。
  
  哥和父亲母亲在一起时,细心的照顾着他们,但是话并不多。临别时哥和母亲贴脸,是我看到哥最温情的一幕了。母亲转身时,我看到母亲眼里的含泪。但她用手擦掉,没有让下楼的哥看到。
  
  每次哥从国外回来探亲,又走时,母亲尽管不舍,但是决不流泪。我当时体会母亲是很坚强的。
  
  天渐入夜时,我看母亲又陷入了之前的昏迷,喊来医生,医生说需要抢救就马上去喊他。凌晨,母亲在医生一阵手忙脚乱的急救中,终于停止了呼吸,安详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
  
  按照母亲家里的风俗,我用热水为母亲擦干净身体,叔家弟弟和姐妹赶来给母亲穿上早已备好的衣服。父亲和全家悲痛不已。
  
  在之后的几天里,忙着通知各方面亲友和母亲单位,紧张地安排准备着母亲的后事,竟顾不得去细细地咀嚼对母亲的哀思,只是在忙碌中,泪水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流出来。在送母亲最后一程时,我把脸轻轻贴到沉睡中的母亲额上,母亲的肌肤虽然凉但却仍然是柔软的。
  
  11月7日,母亲丧事处理完,亲友和各方面领导、同志也离去。父亲催我探亲假已到期,赶紧回去上班,不要因家事影响工作。将父亲生活安排好后,我也知在家再无甚事可做,单位工作又非常忙,也决定返回南方。走前,我和姐妹们陪老父亲在饭店又吃了一顿饭,互相劝慰勉励一番。
  
  临走时,看屋内一切依旧,只少了往日回家时母亲的笑颜和关切的嘘长问短,心底才涌上一股无限的思念之情,泪水也夺眶而出。
  
  母亲是哈尔滨人,1924年出生,1946年国高毕业,在辽北学院学习后参加工作。194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解放后一直从事教育工作和党务工作。她离休后,颇为自豪的是始终听党的话,做党的驯服工具,没有半点名利之争。还引以自豪的是:四个子女都是大学毕业,其中儿子是留英博士后。
  
  哥在国外得知母亲去世,后事已经办完时,他在自己家里为母亲插上香火,朝着东方深叩了三个头。
  
  早想为母亲写点什么,但提起笔总不忍写下去。不日就是清明节,母亲已经去世十年了,终于含泪写完这篇对母亲的哀思。心知:纪念母亲的最好方式,就是不断地努力,完善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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