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章
走进艺术(十八章)
□皇泯
秋天还未来,葡萄就成熟了——石君·中国画《和平颂》
秋天还未来,葡萄就成熟了。五根竹子,再也撑不住了,熟透的果子掉下来……
嘘,别掉在地上。
酸也罢,甜也罢,只有连皮带籽,生吞活剥了;
几片叶子,再也耐不住寂寞了,随风飘下来……
快,打扫干净。
绿也罢,黄也罢,茂盛的季节,万物都不会枯萎。
惟有五筐葡萄装满了沉默,和平鸽各自想着心事,不说话。
生命签证——欧阳波、陈年华·油画《生命签证》
水晶,被粉碎后,寒光割裂犹太人的夜空。逃亡。逃亡。逃亡。
从碎玻璃的光隙中,死里逃生。
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爱尔兰、新西兰……三十二个国家拒签。犹太移民,成为被风撕碎的浮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1938年6月至10月27日,仅仅半年,你签发了2000张签证。直至1940年5月,又有多少张签证出自你的手,已无从查考,只知道,一张签证,就是一条犹太人的命。
而你,默默无闻。
1997年9月28日,一则讣告,才诞生一个伟大的名字——何凤山。
中国的辛德勒,湖南,益阳人。
东边向西边走,西边向东边行——颜新元·中国画《三个女伴》
背着阳光,东边的太阳在西边亮;踩着倒影,西边的黑暗在东边暗。异域街头,成为一道女人行走的风景,男人的目光却不异样。
生活,就是这般随意和自由——无须隐藏,更无须遮拦。
冷了,加衣;热了,减衣。哪怕赤身裸体,也要在冷与热之中找到真正的自己。
有人类学家曾经诠释人之本能,女人无须胸罩,男人无须三角裤。女人和男人的这两件饰物,虽是现代文明,却成为了最不现代的文明。
迎着阳光,拖着倒影,东边向西边走,西边向东边行。
云烟,依依不舍地穿街走巷——廖正华·中国画《世事烟云》
凉亭,无茶,青石梯阶上,只有几片落叶在风中踮脚行走;船舱,无人,舷边的桨与水中的桨,顾影自怜。
东歪西倒的吊脚木,支撑着古城的历史,几缕云烟,依依不舍地穿街走巷。
远处翘首的飞檐,有绿锈斑驳的铜铃叮叮当当。
近边的竹竿上,还在滴水的梭头裤,传递着店小二昨夜尿床的信息。
檐下,几尾熏干的鱼,是否会趁酒客还未敲响店门,遁入水中?
生活,在光与影的演绎中——陈飞虎·水彩画《水边小镇》
赤裸裸的吊脚,在水中泡得发白了,但,吊脚楼仍是直挺挺地站着,从来没有发软的时候。透过栅栏窗,天,放晴了。水边人家,从屋檐的阴影下走出来,阳光里,晒干湿漉漉的脚印,晾干阴沉沉的日子。
时间,像烙饼,脆生生的分分秒秒,总是可口的。
生活,在光与影的演绎中,倒映波光粼粼的蓝天。
世界很近,也很远。
一根电线,让老花眼看见外面的精彩;
一群童音,却鸟一样飞远。
日子,信天游吼出来——阮国新·中国画《霜染秋山》
一棵树,孤零零地站在高高的崖顶上,岁月,尽染深秋的霜。露,是岩缝挤出的泪,还是血?只有风席卷的残云知道。
离天最近的村落,苍穹,成为覆盖的屋顶。晴时,注入阳光的温暖;雨时,滴漏雷电的清凉。
黄土高坡上,细麻绳一样的山路,缠住了哥哥远眺的目光,思春的妹妹泪花花填满了深深的沟。见面面不易拉话话难哟!惟有吼一曲信天游。
难熬的日子,信天游吼出来;
舒畅的日子,吼出信天游。
孔雀衔飞的日子——未君·中国画《锦色春香》
孔雀衔飞的日子,回到三十二年前的春天。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袁运生的壁画《泼水节——生命的赞歌》,被封。
是想起三位裸体沐浴的傣族少女被三合板遮挡了十年,这三只孔雀才躲在花丛中,展不开飞翔的翅膀?
热带雨林并不热,泼水节的水,凉爽了南国燥热的心情。
二十年前也是春天,坐在手扶拖拉机上,深入西双版纳的乡野,三位裸浴的傣族少女,哗啦啦地笑响了水声。
难怪三只孔雀屏住美丽的羽毛,在凝神静听。
时间不可能依偎在枯枝上打盹——曾景祥·中国画《三湘秋色倍宜人》
那一片枫叶,还未落红,三湘就在不知不觉中,秋了。两只不愿飞散的鸟,还在枝头叽叽喳喳鸣春。
着墨于孟夏的丹青,用银发调研五颜六色,泼洒不老的心情。
将光阴留住,将爱情进行到底。尽管,时间不可能依偎在枯枝上打盹。
明察秋毫的孟子,早就知道秋天鸟兽身上新长的细毛,也有飞翔的欲望。
一根又一根枝桠,枯了……一片又一片枫叶,飞了……
一只鸟问,还飞么?
一只鸟反问,还想飞么?
惟有翅膀,才能承载自己的生命——石君·中国画《喜舞千枝》
一棵树,落尽秋天。枯叶,肥沃春去了;枯枝,舞蹈在朦胧的月色中。
纤细或粗犷的枝枝桠桠,犹如生命的血脉和筋络,在一丝不苟的工笔中,演绎岁月的沧桑。也许,一路走过的风风雨雨,暂时不会潮湿枯燥的时间,喜鹊们才无忧无虑地嬉闹于夜幕降临的时候。
十二只鸟们的团队,不知喻意着什么?只有目光,大同小异于一个方向。
小心,细枝上站不住,粗杆也会枯断,惟有翅膀,才能承载自己的生命。
阳光,是平衡世界的砝码——盛景华·中国画《和平阳光》
艺术的留白,只是艺术想象的空间。工笔重彩,描绘理想世界,和平的阳光,灿烂向日葵的梦。
现实,在弹孔洞穿的黎明和炮火烫伤的黄昏中,失血。
没有一丝风的柔抚,没有一片云的霓裳,天空,赤裸裸地苍白。
长久的沉闷,往往蕴藏着一场更加猛烈的电闪雷鸣。
海岸线在画面之外,地平线在视域之上,倾斜、倾斜、倾斜……
正义的阳光,是平衡世界的砝码。
当向日葵还在低头沉思,和平鸽已扇开翅膀,去迎接阳光。
大山深处,袅着温饱的炊烟——史一墨·中国画《大山深处》
声音温暖,那是奶奶织的布;美酒飘香,那是爷爷种的红高粱;
道路舒适,那是阿妈纳的鞋;
糍粑可口,那是阿爸舂的米。
姑娘在山坡弹起多情的三弦,小伙在竹林吹奏热恋的芦笙。
男耕女织,梦回陶渊明笔下的桃源。
调皮的米粒跳出了石臼,跳不过鸡们觅食的视线。
远嫁的女儿回娘家,领路的鸭子“呱呱呱”,乐坏了守望在柴扉旁的黑毛狗。
走出大山,又回到大山。家园,在大山深处,安逸地袅着温饱的炊烟……
老马,跟不上年轻的节奏——黄炯青·中国画《奔马》
那耸起的脊梁,明明是江南起伏的山丘,怎么又在你挥洒的笔墨中,回到塞北的草原?马儿呀,你慢一点跑。
长年囚禁在马圈里,甩不掉两点水的老马,跟不上年轻的节奏。
三十年前,好不容易挣脱的缰绳,在回望家园的一瞬,又被羁绊住蹄声。撒野,也只在马蹄印里放大蹄声。
马儿呀,你慢一点跑。
巴彦淖尔盟,水草流失,正在退牧还草。
马儿呀,你慢一点跑,再慢一点跑哟!
哪怕我在马圈里饿得瘦骨伶仃,也要等到我的第二故乡水草丰茂的时候。
风在有与无之中,坐禅——林凡·中国画《海岸无风》
海岸无风。海岸,真的无风?亿万年也只刮了一次风,从此岸刮到彼岸,又从彼岸刮到此岸。
风,在有与无之中,坐禅。
峭岩上的苍松,就是那悟道的众僧。
海岸无风。海岸,不可能无风。
树叶被风刮了去,枯枝被风刮了去,匍匐于地的树尖,膜拜风。
惟有坚定信念的树根深深地扎入岩缝,不趋炎附势于风。
海岸无风。海岸,真的无风。
穿越生命有限的时空——熊明瑞·根雕《寿》
原本是一匹长途跋涉于沙漠的骆驼,迷失在喧嚣的街头,找不到海子,也找不到月牙泉。是你,牵进清静庄园,歇息。一夜梦醒,卧驼,在你去繁就简的手术中,割掉累赘的尾巴,如同割掉盲肠,康复成中国汉字: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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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行书狂草天马行空,书法家望尘莫及;
于是,十二生肖生龙活虎,雕塑家望而却步。
垂危的骆驼,穿越生命有限的时空,长寿于你艺术的慧眼——
生,不再焦渴;
死,也将永恒。
回忆,不喝酒也会醉——贵仁杰·中国画《古镇记忆》
也许又回到童年,山没有那么高。那么高的山,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想象的空间,比你和我走的路长,也比我和你的视域宽广。
一条窄窄的小巷,飘着老益阳的杏黄旗——回忆,不喝酒也会醉。
影子,掉进麻石缝里,是一分钱硬币的诱惑,只是,直立的人生,目光不会拐弯。
鳞羽参差的黑瓦片,在亮瓦的点缀中,找到仰望天空的眼睛。再矮小的吊脚楼,也踮起脚尖,眺望外面的世界。
在风中咳嗽的吊脚楼,再也站不稳了。
站都站不稳了,如何走回自己真正的童年?
柴米油盐,有关民生——许国良·油画《探讨》
那是一个费解的难题,九个人开平方,要求得同一个根。那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五个人坐着说,四个人站着讲。当然,不是宇宙的奥秘,也不是哥德巴赫的猜想。
世界局势,离得太远了一点;
国家大事,想得太大了一点。
可能是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无水吃的老生常谈,九个和尚不得不探讨没有水会不会渴的问题。
也许,和尚们在草地上围观一群蚂蚁将一粒米运进洞穴后,如何煮熟,如何分吃?
这可真的是比天还大的问题,柴米油盐,有关民生。
透过艺术的中缝,窥探——李升·中国画《若山若水》
一纸焦墨,若山若水,我怎么走进茂密的山林,沐浴生命之水?惟有走近,再走近,透过艺术的中缝,眯缝着一只近视一只远视的眼睛,窥探——
鸟声,在天空之上,寻找飞翔的翅膀,才有广阔的翔程;
溪水,在山谷之下,寻找流淌的曲径,才有蜿蜒的通途。
我在画面之外,静立成岩石,听觉和视觉,在雾障的茫然里,失踪。
忽有一阵山风,撞开视觉,我在林荫深处,曲径通幽。
遥感一挂瀑布,溅湿听觉,我在天地之间,聆听竖琴。
我,走近画;
画,进入我。
东方的习俗,西方也懂——刘雪纯·油画《红树林》
一曲土得掉渣的桃花江山歌,让公鸡在早晨的梦乡里,唱醒视觉。昨晚睡得并不迟,为什么时间眼睁睁地让艺术打了一个喷嚏。
东方的习俗,西方也懂?
用的是西方的油彩,大红大绿,不自觉地又回到了原汁原味的东方。
为何非要说,民间的就是中国的,中国民间的就是世界的。
乡下农妇,听不懂这番通用的艺术世界语。本来就不喜欢说话,最好还是不说话。
技巧等于零,让照本宣科者,不知道怎么死,更不知道怎么生。
无技巧,并不知道老子的无为哲学——
老子是千年前的老子。
老子是千年后的老,千年后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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