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码头
船舸帆影拴个绳 再把涛声折进去起名安康 祈愿安康
水从西边来 是过客
她要去大海 走亲戚串串门
不小心溅出三五滴 淹了城伤了人
府衙州衙县衙大门一会儿南 一会儿北
不看钱 只望天
土筑的肩膀挡不住水
码头都是水做的 比船高
根根儿长到石缝里 比水强
还有一根铁打的锚
看如今船都去了高云端 像月亮 摇啊摇
外婆家的柿子又红了
沁甜的红瓤子 多像迎风破浪的长灯笼
一串串
汉江畔
在秋天里最本色 一片片卵石低洼处的阳光
总能走到绿苔的深处
仿佛做过龙 飞过风
鳞片和彩羽 翱翔于三千里波涛
有船的帆影子 像风声
有钓者的懒模样 蹲与守
自顾自 对着空
高傲的鱼跃起来
他一定飞身跳起 站在了山河的屋檐上
抖落掉一身血液和微尘
和姐妹父兄手拉手 在岁月里攥紧长河
像极了石头
云雾山中
云雾山山麓青青 野漆树毛栗山核桃马尾松头微微翘着 北面的山峰实在高
总和秦岭是亲戚
身下的巴山个头矮 很绵长 至长江
鬼谷子乘坐青牛 虚空而至
坐而论道 野鸡山兔松鼠不请自来
溪水听了话 把歌歇下来
只把风声记下来
孙膑没有来 腿不方便 道路也不通
庞涓忙军国 这里无战事
明月与清风说着笑着 给先生送来寂寞
忙坏了兴安府志石泉县志
几个老童生 一馆穷秀才
写出了天大的白
至今云雾山中霞彩蔓延 得道的树类
长出青枝绿叶了 是春天
经过一座村庄
看到一个村 一座庄野花抢着打招呼 过了这个村
这个时
就只剩下干枯的叶子
房子在 湖广移民的手掌心在
梁栋尚有指纹 花朵开放在夜色里
才能具有暗香
才有一把钥匙与回忆
黑色在 经历大清 民国 共和
再没有什么能使她凋落
墙壁 炉膛和火塘
把家留下来

不安和疑虑悄悄地爬上村口老榆
远远地招起手
七横八纵的红布条 还挂在那里——
一个人说着话
影子走过来
古 镇
古镇越发绿了 树木长得比人多黑夜才红
麂子爱串门 总把人家当故乡
白菜与山草一样好胃口
野鸡看得远 比之家鸡会献媚
歌声比尾巴还要长
村民喜欢公野猪谈爱情
进了圈门才有瘦肉型 市场才有好价钱
猎枪入了库 刀斧让保护法藏着掖着
不许露脸
经过毛坝关古镇
栈道和水码头 站到巴山隧道脚跟跟
拉着历史合个影 说风情
任河汩汩地听着
激越的思想趴在疾行的火车上
还要直快
黄金水道的大篷帆 藏住了以往日和月
只把蓝天留下来
星星爬到山顶顶 那枚清月还是冷
人气开放在柳梢头
镇头几家旅店发廊酒肆的灯笼闪闪光
比面孔 还要白
阳光下的土地
干净的粮食回了家 还有什么能够站在秋天之上
阳光的微粒 总以血液的方式
注入土地
阳光不说话 阳光打着伞遮住冬
她走过大地不说话
她比诗歌含蓄 比种子深埋
再没有什么比之虔诚的谷穗金色
我们都是她的子民 有了黄
旷野里的小红伞
妈妈在深圳 爸爸在砌砖他们在垒窝 需要挡雨的墙
上学的路 真的有点长
堰塘里有鲤鱼精 一条尾巴几里长
水流溅起来
那条路扭来扭去 光摔跟头
还有秋天的果子狸 喜欢红果子
还喜欢跑来打招呼
两旁的草叶丛里 它的背影
一会儿左 一会儿右
学校在前头 和命运握着手
攥住竹做的伞柄不害怕
再握紧坚强的小拳头 小小女孩
爸妈在前头守候
路过村庄
那年泥石流不请自来 夜色是他的同谋树木抵抗无效 根部乏力
胳膊也太细 举不起起床的号子
那些人睡觉太沉 白天太累
被子总想盖严实 世情有些凉
黑里图安稳
这回躺下了 躺下就不用起来了
不再操心豌豆秧上的黄叶子 瓢虫子
还有低保医疗小手续
村庄在户口册上销了户 泥石流也回了家
村庄没有走远
路过的人 低着头打招呼
斑斓的野花群传递着花语 含着泪珠
把根部坚定地举起来
粮 食
一锄头下去 有火再一锄头下去 还是火
粮食越发贱了 化肥农药总得用
不能见死不救
每个小秧苗 都是自己手心里的乖孩子
口粮足够吃了 子女大了
都会飞
不是南方就是城里 安了家
他们用起了普通话
他们不说家乡 只说他
那个他 还能动手动脚 眯着老眼看天气
种地的手艺早年长到骨髓里
手上的茧子开出了花
躺在床上 听得到大田里的拔节声 夜雨
总在灼痛的时候降临
一条河和另一条河
她们不会结伴而行大地辽阔 鸟雀都有自己的影子
她们各自走过 把命留下来
沟汊里河滩上的丛木长起来
一边走一边说 今年的秋光景
苞谷硕大 绿豆也圆 个个都是好收成
收割的农人多了半大孩童 少了几位老面孔
忍不住的河面动起来
前边 更前边的山脚脚搭起了大场子
这条河和那条河 迎面走到了一起不分彼此
还是一条河
还是不会唱歌 只说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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