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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

时间:2023/11/9 作者: 中国诗歌 热度: 11920
彭千郡

  当事人

  彭千郡

  

  1999年3月26日生,籍贯湖北,生长于北京。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实验中学高一学生。诗作散见于多种报刊。著有诗集《以梦为马集》。

还没准备好

  已经按了快门

  反正对于相机来说

  我们都是一样的

  麻雀如履薄冰

  伞打了一个寒颤

  我这才想起

  那件灰色的羊毛衫

8月31日暴雨

差点就和街边的树木一起

  成为一洼有颜色的眼泪

  还好雨隔着秋天

  秋天隔着玻璃

  我的车窗化了

  漾出那些走失的雨衣

  这是有太多的人怀念夏日

  天空却不能自暖

  抱紧双臂

  “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街会挣脱束缚绽开

  成为伞

  擎起倒流的风景

  就算我们在雨里渺小

  又不清晰

卧铺车厢

我贴墙坐着

  火车通道里的灯太亮了

  窗户上只有我自己

  长江两岸的星星都醒来

  我才能看见它

  穿过摇摇晃晃的黑夜

  下铺的人将要讨厌我

  因为我会在梦里尖叫

  为了我也

  未曾听说的秘密

无歌

“为什么是无歌呢。”

  “无歌就是没有啊。”

  我的窗帘上住了一只螳螂

  它是一朵塑料花

  渐渐枯萎

  没有就是

  秋天

在科莫湖

湖面的辉煌是夕阳断线

  越追越远

  只好甘心在逆光的景色里

  做灰影一剪

  远山是蓝海棠

  一朵无香

  游轮飘进了那片粉红色的云

  夹竹桃陪伴枯萎的烟蒂

  我扔的石子躺在湖底

  涟漪无尽

  千年以后的夏末

  它会出现在湖水到头的森林

  傍晚在我的默默里褪色

  归隐山林

  这是只言片语

  这是就要结束的旅行

  在美丽的

  心碎的科莫湖

误入

我顺着满身伤痕的石阶走进了褪色的教堂

  我轻轻推开了有关天堂的门

  我听见他们低低地吟唱

  我听见他们一起说阿门

  我看到一位女士对我微笑

  我以为这是他们日常的祈祷

  后来我知道这是一场葬礼弥撒

  后来我明白这样并不礼貌

  后来我想起自己忘摘游客的草帽

  我们是不是总会这样

  不经意间闯进了别人的生活别人的伤悲

  用游客无礼的耳朵听他们虔诚地祝祷

  最后带着自责和感伤向旅途逃去

罗马假日

薄荷甜橙

  香草和柠檬

  这是罗马的味觉

  这是橙色窄街上

  旅人与夏日的情话

  皮革店前的腊肠犬

  咖啡壶侧的灰鸽

  手风琴和摇铃一起摇摆

  老绅士开有比萨和蘑菇面的餐厅

  他一定有很多故事

  或许早就讲过了

  在为我们斟啤酒的时候

  那些我并不懂得的词汇

  那么动听

  华裔的老人说

  许愿池里

  一个硬币你会再回到罗马

  两个硬币你会遇见爱情

  餐厅点起了暖黄的油灯

  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我忘记了方向

  但是没关系

  这是个适合迷路

  适合恋爱的城市

竞技场

竞技场在早晨的梦里

  大雨倾盆

  我在拱门下和石阶一起风化

  雨后

  地中海的鸥鸟掠过两千年

  飞出了我的取景框

  石道曾经是猛兽流泪的眼睛

  如今这里一只黑猫悠闲自在

  它或许年老

  比砖石里封存的雨水还老

窗外是一杯浮冰的水

  地平线带着睡眼降落

  罗马城温柔的傍晚

  旅人明亮的午夜

  像小时候玩的剪拼游戏

  我把自己从旧报纸上剪下

  贴进

  云影里有水光的插画本

  我尽力触摸那种缤纷

  却还是在六个小时的时差中

  留下了胶水未干的间隙

人们说

  有大雨来了

  可月亮只微微地潮了

  槐树在它树冠蓬勃的日子里

  隐匿了这场雨

  走私到秋天

  纱窗之下

  雨声槐花落地声

  某个夏天槐树会占领我的窗口

  黄色小花一齐开放

  那是一场有香味的雨

避雨

雨最大的时候

  你

  围困在街边的屋檐下

  世界是一个孤岛

  夏天的潮水拍击岸边

  橱窗里有一束彩色的玫瑰

  店员善意地走出来

  您喜欢吗

  喜欢可我只是避雨

  您可以买一束花这是很特别的品种

  买给谁呢

  对您很特别的人

  我只是避雨

长柄伞

你抱着一把长柄伞站在街口

  但雨已经停了

  水洼深深浅浅地迎接路人的脚步

  太阳一出

  小贩立即把雨伞换成竹扇

  雨后的街道像玻璃

  玻璃像你手机里

  众人临近毕业的感伤

  一只玳瑁猫跳上栏杆

  你去看它时

  风吹落树叶上的雨水

  湿了你的头发

  你抱着一把长柄伞站在街口

  但雨已经停了

暴雨后

暴雨的窗口是一面褪色的墙

  雨滴顺玻璃流动

  留下伤痕

  窗前的人穿过褪色的甬道

  石灰的碎片从窗的那一边

  飘落到这一边

  墙体斑驳

  所有风景都开裂

  每个人的窗口都凋零

  暴雨后

  天空是让人微微合眼的蓝

  夏天为自己画一张多变的脸

  它的影子留在雨后的水洼里

  拥抱云

  拥抱傍晚的阳光

  你说

  水光倒映的风景

  和天空中的并不一样

  我问

  当白墙一片片剥离

  你看到那个蓝色的世界

  还是

  又一份褪色的天景

你走进寺院的时候

  人潮和烈日一起近晚

  古松后面是氤氲的山黛

  老木在红墙里挣扎

  舍利塔的檐上有不响的铃铛

  他们说

  脱了鞋的你是洁净的可以上塔

  石阶上留着傍晚的太阳

  藏传的信众五体投地

  你把十指合上

  檀香把人的心愿点燃

  素色的余烬

  还愿

  是你把恩情还给佛

  还是佛把心愿还给你

  鸽子扇动翅膀就飞到神像肩上

  人把虔诚从山脚磕到山顶

  你跑下雕花的坡路

  坡就像桥

  回家以后风狂雨骤

  一场雨是一个水滴

  一道闪电就把世界撕裂

  夜空那样大的愿

  也只是香炉前

  袅袅一缕烟

蛋壳

我从外公的炒饭里

  吃出一块蛋壳

  它磨过我的牙齿

  声音像手指捻碎沙子

  外公已经洗过几十季冬天的菜薹

  破开无数条鱼的肚子取籽

  他骑自行车寻找笋衣和茭白

  从霏雨的水乡

  到躁动的京城

  豆腐干拌馅塞进元宵的团子

  端午的白粽子在砂糖里滚一圈

  除夕夜他端出腊鱼和卤菜

  桌前的人笑道:

  “再多过几个年,这样的手艺哪里去找?”

  夹鱼丸的筷子沉默了

  到故乡的黄土里去找

  我从外公的炒饭里

  吃出一块蛋壳

  它磨过我的牙齿

  像日子的刀刃在砧板上打滑

  我偷偷把它吐掉

  外公把花镜架上鬓角

  “明天,想吃什么呢?”

遇见小年夜

被风吹旧了的纱窗

  把夜空切成无数小小的方格

  夜空下是褶皱的街灯

  透过枯枝的那束灯光

  落在眼睛里

  我那积压很多旧风景的眼睛

  日历想引起我的注意

  小年夜来了哎

  它说

  于是我离开窗台

  于是我遇见了小年夜

  小年夜一言不发地

  坐在我的地板上

  他很老很老

  脸上每一条纹路都很旧很深

  他也有一双

  积压风景的旧眼睛

  人们总是自以为是地想

  所谓日期所谓节日

  就该每年都在那儿等你

  每年都兴冲冲地跑来又跑去

  小年夜就不是这样

  他需要遇见

  有几年我遇见他有几年没遇见

  有几年他在我的窗口驻足

  有几年他只走过我的门边

  我在凉凉的地板上坐下

  与他对面

  和他一起沉默

  和他一起

  想着还有那些旧情绪

  我突然很想看看他那双旧眼睛

  看看他心里

  忘不掉的风景

  但当我欠身

  却发现

  他的瞳孔里

  只有我那双眼睛的倒影

  很旧的倒影

  我正惊愕着

  他已起身离去

  没有痕迹和脚印

  就好像

  从没遇见过我和我的眼睛

  那些旧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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