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音
一句乡音就是我的另一部分骨肉
失去乡音
就像美丽的女人失去软语
在异乡
我感谢你递过来的一只杯子
让我畅饮久违的乡音
我要回头清算走过的路
剔除尖锐、黝黑、冰凉
找回这么多年被我忽略的、被我漠视的
以及让我内心一次一次不安的
我喜欢湿漉漉的乡音
它是大地上的花朵和我们的影子
我们看不见它,却听得见它
它是弯曲的音符
像河水一样在我们生命里流淌
我不能放弃乡音
就像我不能放弃笑和哭
我要以乡音为荣
死了也要匍匐在它的身体上
蚂蚁的心
蚂蚁那么小,它的身躯里是否像人一样,也有一颗心脏呢
如果有,一定比针眼还小
一只蚂蚁从石缝里走出
头顶一片蓝天
它要把挡住去路的大山搬走
不一样的人
对于一个快乐的人你把他送入地狱
他同样会快乐
对于一个痛苦的人
你把他送入天堂
他同样会抱怨
对于一个善良的人
你给他一块泥巴
他同样懂得感恩
对于一个贪婪的人
你给他一座金山银山
也是多余的
和土地交朋友
谁都可能会骗你只有土地最诚实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土地的承诺从未改变
谁都可能会离开你
只有土地跟你形影不离
即便是死了
它也会紧紧地抱着你
土地多么诚实厚道啊
交朋友,要交土地这样的人
在故乡
隔着一百座城池、一万座山也阻不断骨子里对你的爱
它像幽灵,日夜徘徊在我梦里
随时会将我席卷而去
虽然它不是一座值得炫耀的城池
但它不可侵犯,不可轻视
就像我的一张脸
在故乡,我可以不理朝政
怀抱明月,独善其身
侧身聆听绵长的乡音
包裹一个疲惫的游子
无需用酒杯盛满赞美的词语
就可以让一只蜗牛从梦里爬出来
观留守老人剥棉花
它的外表苍老就像这些留守老人
安静地在屋檐下剥棉花
剥棉花,就是剥自己
剥着剥着,露出了雪白柔软的心
他们把心袒露在太阳下晒
和万物一道呼吸
命薄如纸
和匆匆的人生相比送葬的队伍是如此缓慢
无数的弱小者,在低低地哭
我必须忍住另一个悲伤的自己
当生命像一张纸被风吹走
天终于黑下来了
从墓地回来
从墓地回来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回响
放下肉体
它只不过是脚下的尘土和泥浆
人世间
纠缠最多的是俗事和飘浮的理想
我们被虚妄的光,一圈一圈地笼罩
磨损,又一点点失去力量
岁月的台阶总是向下
心中没有宽恕和敬畏的人
最后,只能以喑哑的声音
在垂暮中把肉体耗尽
我何时才能熄灭心中的火苗
我何时才能熄灭心中的火苗如同熄灭一支香烟
很多年了,我一次次地与尼古丁告别
却反复被有毒的生活迷惑
这人间的欲望犹如藤蔓
不知不觉中将我们缠绕
我们就像一棵树
脆弱的生命终将被它缠死
还好,缓缓升起的月亮
酷似一把弯刀
它在提醒我们拿起刀来,一点一点
刮去骨头上的斑点
生命像一趟呼啸而过的列车
生命像一趟呼啸而过的列车许多人还没有到站
中途就下了车
那些被命运扔下的人
有许多是我的亲人
他们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一想到他们
我就忍不住流泪
我流泪,因为我感恩生活
我是替他们活在这个世上
萤火虫
我们哀叹人生苦短它的一生浓缩成我们的一日
我们抱怨自己贫穷
它却是世上最穷的一个
如此渺小和卑微的生命
却用光洁的身体和热血照亮世界
这么多年,我总以为生活像一味中药
作为旁观者
面对一只衰老的萤火虫
我要表达深深的敬意
路过一家成人用品店
天色渐晚,晚风吹来一声声叹息一家报刊零售点
今天改成了成人用品店
很多年前,我是多么喜欢这里
就像一只蜜蜂飞入幽深的花谷
那时候,我活得很简单
不知道什么叫苦闷
我还记得这样的场景
一天,我指着印有我名字的一本杂志
大着胆子对漂亮的女营业员说
这个作者我认识,我们是哥们儿
她立刻就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
可想而知,当时我是多么的幸福啊
东湖边研究彩票的人记
这些阳光下的蚂蚁马路边交头接耳的草芥
用粉笔在地上写写画画
眉头紧锁,希望与一组数字交上好运
那个衣着单薄的男人
在风中低低地咳嗽
我不知道他的姓氏
但我知道他就生活在我的周围
和我一样,都是生活的小卒子
所求无多,只是想让破碎的生活
用彩票粘合
生命本来有太多的机缘
谁都不想与幸福擦肩而过
在龙昆南路
在龙昆南路,远远地我看见一位女子手捧玫瑰
她的步伐匆匆
像是赶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她挤上了一辆公交车
用身体小心地呵护着玫瑰
玫瑰的香气在车厢内弥散
所有的人向她投来晶亮的目光
今天的公交车开得很慢
仿佛轮胎都粘着蜜
闭上眼,就能将一天的疲乏
丢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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