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咏
傍晚总是缓缓地来到一条小路上,如同一个缓缓的穿着老旧的的确良衬衫的温良老人,
这样温软,光线柔和。
不是魔鬼主宰我们,
而是自然纠正我们。
柳树、银杏树、松树,
没有高处,
只是一种气息,
一种荒凉烧出来的气息,
一种老旧的的确良似的温软气息。
七咏
如此之多的人眼、牛眼、猪眼、婴儿眼没有闭上,如此之多的是非善恶没有分清,
如此之多白天如黑夜,
如此之多的怀疑、恐惧、出卖、告密、揭发、判决……
你从来没有关心过灵魂,
这正是我们常年遭受侮辱的原因,
多少年了这侮辱后来变成了
沉入心底的恐惧与混沌的木然……
我们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告密,
最容易遗忘的,就是邪恶,
邪恶如此之久,
就是因为我们不管了,忘记了……
我们都成了石灰、煤灰、水泥灰,
我们都成了门环、锅铲、道路,
我们都成了荒草,杂草,枯草,
这又能怪谁呢……
是生、是死、是冤魂、是鬼怪,
你来定,你来定,
是看客、是剧中人、是亲历者,
你来定,你来定,你来定。
是良人、是贱人、是娼妓、是优伶,是白,是黑,
你来定,你来定,你来定,你来定,
断魂枪大红印都在你手里,你来定,你来定……
无人能逃你的附体。
五哭
不是我在恸哭,是江水在恸哭,
不是江水在恸哭,
是我在代替江水恸哭。
在死去的江水上是我失魂落魄的眼睛,
我毁了我的基础,
而我的母亲不允许我堕落,
我的心不允许我沦亡。
好快呀,人不为真理,不为善服务,
快要几十年了。
每一条街上都有被学校弄傻的学生,被工厂熬呆的工人,
女人们,不要说了,她们变成了男人。
男人进城了,女人在田里扶着犁,
孩子们在学校里连谋生也没有学会,
最后的晚霞犹如肺病患者脸上的潮红。
我所有的沮丧都在那里,在湖边的柳树里,
我见到它们就会流泪。
在我的心里是一个古老国家的沦亡,
我的国家呀,
它是由石拱桥,流水,柳树组成。
再悼
总有一天我们得跪下,对着这里的松树柳树银杏树,
对着这里的大成殿集贤院万年桥,
对着这里大大小小残存的桥梁跪下。
总有一天我们得在这里跪下,
没有良知,
我们就没有语言。
没有虔诚,我们就没有仪容。
不能说的时候,
我们曾经在心里说。
不能念的时候,
我们曾经在心里念。
不是我们不想继承,
而是我们就像大门一样被封了起来,
我们梦见自己变成了泥土
也填不平这个大坑。
鸟巢里有太多的粪便,
鸟儿后悔当时没有飞走,
保存下自己的儿女,
保存下钟声,两千年响彻云霄的钟声。
因为寺庙要变成工厂,
文庙要变成废品收购站。
有人得戴上铁制的大帽子,
高60公分,重二十斤。
你只要给他一小杯水,
他就哭了,
他要亲一亲这泥土,
这灼烫的,暂时的,不再养育人的泥土。
总有一天我们得在这里跪下,
对着这里的松树柳树银杏树,
对着这里的大成殿集贤院万年桥,
对着这里大大小小残存的寺庙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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