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随平

　　此刻，阳光丰腴

　　远山辽远

　　一只鸟，莫名地临近我的窗棂

　　带着鸣叫，带着惊悚

　　如果不是离群，不是躲避寒冷

　　就一定不会飞临我春天的窗棂

　　把尖喙藏进羽翎

　　阴暗地，发出一声悲鸣

　　很久，又是一声……

　　如果不是我的悲悯

　　整个早晨，它一定会在窗棂上

　　享受阳光

　　但此刻，它已飞离

　　就在我伸手想给它几粒米的时候

　　倏地一声

　　逃离了人间

　　——这罪恶的渊薮

土 坟

这一座新生的土坟

　　是我的亲人在尘世之外的另一处住所

　　生前。他说

　　这里向阳。避风。麦苗返青的三月

　　他就坐到麦地里锄草。捉虫

　　玉米丰收的时节，还可以拿起土块

　　驱逐偷食的野狐

　　和不怀好意的乌鸦……

　　现在，我们就将他安置在了这个新家

　　就在我起身告别的时候

　　我突然发现，土坟的高度

　　与我跪拜的姿势同高

　　——哦，即便是现在

　　我们还是好兄弟

　　依旧并肩立于茫茫俗世

麻 雀

它们从夜色的罅隙中集体出逃

　　进入黎明，顺便叫醒了村民

　　叫醒树枝，叫醒庭院里安静的雪花

　　然后，集体从干枯的杨树上俯冲而下

　　将脚爪上粘附的夜色

　　抖落在了屋檐

　　和漫漶的烟岚中

　　之后，在雪地上跳跃，觅食，相互追逐争斗

　　似乎，在冬天的初晨

　　整个村庄，就是它们的游乐场

　　看，其中的一只

　　在翻滚中，还亮出了肚脐上的白

　　那白，有冬雪的纯洁

　　却比冬雪更灵动

　　更能说出一个倚窗观望者内心的热爱

　　与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