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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辞·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中国诗歌 热度: 13544
□方文竹

给一位先锋艺术家

先是句子出来 拉帮结伙 每一个词都被绑架

  每一个词都有一条高速公路 一百个许愿

  天才玩着阴谋家的把戏

  走着理性的钢丝 深渊太久了就是坦途

  而一只木桶却空着 它要回到山上去 葱绿

  你深入了生活的内脏却少有人所知

  真理戴着文明的礼貌才会得到呈现

  可是艺术需要小孩子的脾气 有时候却是

  自由落体你看不见

  你在纸上谈兵 纸上的峰巅 光芒 绝缘体 猛药

  这种幻觉在我看来信以为真 对他人则远隔万里

  让这眼中钉钉得更深一些吧

致一位见面很少的山水诗人

这生活的铁锚在运转 你站在养马人的肩头张望

  日复一日 月亮的洁癖灼痛了你的皮毛

  你抛弃句子又收拢句子 携带大量的姓名

  像古代的父子将指挥千军万马

  在蝴蝶飞过的高度你从不认输 从不合二为一

  我认出了你在冗长的革命中凌乱的脚步

  在众多熟悉的面孔中你善于自我消解

  你那天使般的高度却触手可及

  在南山的脚下 你一手撷起杜鹃花

  一手问天

  在你的精湛的园艺中 认敌为友

  呵 相爱与相爱的人为什么如此孤单

  仇恨着的人为什么措手不及

  而握着斧头走向深山的人却比斧头更锐利

  却深藏不露

  却迎面碰上秋风中的打鱼人

看到诗人左云时就想到了一把锥子

看到诗人左云时就想到了一把锥子

  他细心 飘荡而无形 寻找着

  “日光与灯光的温差”

  我看着他时骑虎难下 只好

  躲在角落的暗处 做惟一的目睹者

  尖端 锐利 朝句子里钻着钻着

  将鲜花冶炼成鲜花的骨头

  丢弃了玻璃刀 锤子 锉刀 锯子 钳子卷尺

  正宗的外科手术

  最终 流窜的浑身布满裂纹的句子

  将我的全身溅湿

  “灰烬就要吞下火焰”(左云《临近》)

难过经

口语本来就不是诗 比如石磨 旧葫芦包装袋 梦游症

  如果把它们放在太阳底下就是诗了

  一个人的肚子痛不是哲学

  如果一个人的心痛就是哲学了

  一个人回老家只有一条路

  如果一个人回归家园就有无数条路了

  一个人可以认识一万种人

  如果有风情一种就显原形了

  你吃着人间的食粮

  在信仰里却成为别人的食粮

良 宵

一个时光的过客,此刻加热了翅膀

  星星点灯 轻踏卑微的小念头

  越狱逃跑的花朵

  时间脱节了 捆住风暴

  就像左肩换到右肩 不能承受之轻

  割舍不掉 一件祖传的宝贝

  传遍飘香的十里之外

  一朵玫瑰 卸下她的一小截腰肢

  让奔跑的白马舔着

  一只红灯笼滑到了臂弯 抵挡着

  万物中翻卷的舌头

  黎明的剩余物挤出了门缝 河滩上

  一只蝴蝶释放了另一只蝴蝶

春夜辞

他说 好话说了一箩筐

  还是要说

  像小说中的一长节 除掉人物

  剩下了男人的帽子 女人的首饰

  利斧 星辰 冬眠的蛇 鸟巢 方块形音乐

  一条走不完的长路上丢失的草籽

  不约而同 一起涌入箩筐

  他说 他还在说 突然

  一轮圆月刮起的大火烧毁了这只箩筐

  一只青蛙及时从箩筐里漏了出来

  接着他说 絮絮话语散发成一片绿野

在公园遇见乡下二舅

将一架月光的梯子放在鲫鱼的背上

  黄鼠狼饮着红红的葡萄酒

  有着怎样的 冰雪的内心

  怪兽且行且歌 表达完人间的力量

  价格昂贵的风拽着衣角

  空空的骨头 赶上世界的节奏

  有体温的肉体 下着一场雨

  玩具搭上天堂的码头

  野果撑破了身体 塑料花咧嘴笑

  比闪电更突然

  苦难是一场大戏 七色有深有浅

  一世的田垄 也比不上

  此时此地的惊讶

  而惊讶 已被出租 已是一把生锈的铁犁

山村月夜

一个外乡的男人坐在床头

  仿佛前世的邻居 细数月亮的精细度

  任鲜奶般的光辉清洗石头 抹去树枝的皮肤病

  如果这时候起了风 它就是性病

  如果美梦还是美梦 天地让她安葬

  空中的怪鸟叫了一声就消失了

  无数的虫子在暗处 学着进城打工妹

  深夜里回村 黎明前离开

  山坳像一口巨大的锅 被月色煮沸

  碰到未熟的果子就使劲地咬

  却不识一朵野花

  明夜再认 月光却是她的养老金

陪下去

不知从何时 三陪一阵风刮个不停

  后来我也喜欢陪起来 比如陪春风 陪伤口 陪鲜花

  陪挤车 陪开会 陪吃陪喝陪睡 陪农民工弟弟回乡

  陪天上的云 地下的龙 还有那人世的虫

  陪阳光和月色 陪自己的血液一起沸腾

  像一头冲动的豹子越过冬日的边境

  陪自己的秘密像葡萄被人摘走

  陪一把钥匙寻找锁孔 夜深里陪着一把白纸

  以一颗冷酷的心 陪岁月将一支火炬点燃

  一生永不完美 陪一个老调子唱到底

  以一颗善良的心 陪失去了儿女赡养的老夫妻

  陪那个输了个精光从三楼上跳下来的壮汉

  陪一个断腿的小男孩走到医院门口

  陪一个人的绝望和来世的风筝 沙子渐渐聚拢

  陪一场蝶恋花的官司打到底 千年的忧愁结成了蕾

  陪陪陪 陪它一个海枯石烂 梦不再是梦

  最后 陪也不是陪

  陪我的只是一个影子

那时候 我瘦得皮包骨 魔鬼身形

  近看像一幅儿童画

  活得小心翼翼 拽着大风的胳膊

  身体外的薄皮像一面透明的玻璃

  照得见我的骨头 一个人的纯净

  到了这一步 像一个空阔的祖国

  血肉没了 荒凉打开春天的门扉

  去灵魂的后院 少了一层屏障

  只是灵魂多了一种隐喻 而身体

  少了一种修辞手法

  其实 外面的一层也可以去掉啊

  只是考虑到要在这个人世上存活

春天有一个结论

一只微不足道的燕子爬上了屋檐

  它的呢喃撒向蓝天

  它飞起来 在十二种光彩里脱离翅膀

  春水向东流 像穷人的队伍不到冬天流不到我家门口

  花红草绿 描绘的笔握在上帝的手中

  每一个枝头都有一道算术题

  沉默是金 金子被谁埋藏了起来

  皇宫变成了子宫

  英雄一律发育不全

  我去山间住了一日 把种子含在嘴里

  和山花一起开

  外乡人看见了我

  惊呼我为春天的一块伤疤

  (难怪我有一种持续的痛)

一个不带一分钱的人走遍了全世界

一个不带一分钱的人走遍了全世界

  他把自己缩小 变成了童话里的小蝌蚪

  在露珠上行走 在田间取暖 在行走中掌握了生存术

  享用星星的庭院 月光的饮料 春色的薄衫

  最后可以剩下一把剑 化为一部传奇的细枝末节

  住在天下仇人的隔壁

  有时候乘上了一趟秋风的列车

  像一条蛇钻过岁月的隧道 顺便扫落枯黄的叶丛

  带着无形的羽翼飞翔 越过飞鸟的商队

  对峰巅和波涛下手 对雷霆指桑骂槐

  有时候像一朵花瓣顺着小溪漂去

  在陌生的城市找到同类 潦倒依然动人

  他长着一副蝴蝶的筋骨

  他有着豹子的奔跑 孤马的血液和大地的血液

  你看 在两国界碑前 他像一只燕子

  与春风开始了讨价还价

月牙湾的箭头

月牙湾的箭头一直没有射出来

  一个鲜花的婴孩不愿意离开日常生活

  一个勇猛的人一直在练素描功夫

  河水流动 不为任何事物所动

  从诗歌中抽出了一条线 接着又缩了回去

  磨盘转动 茶壶煮沸 小野兽盘踞 草木伸着细腰

  扛着云梯的夜莺借宿

  九种失忆的人在此会面

  八百年前的一个好兄弟搬来了一座小森林

  月牙湾的箭头一直没有射出来

  不让祖传红木椅烂掉 夜半的灯光替代火焰

  天堂的信件从此走漏

  蓝色的大海在此留住帆影

  重门深掩 东南风像顽敌荷枪实弹

  一个秋色正浓的人埋首打磨铜器

  月牙湾的箭头啊一直没有射出来

冬日里我牵着一匹马来到月牙湾

冬日里我牵着一匹马来到月牙湾

  城市的一角沸腾起来 河水惊讶地站立

  一首诗写到了尽头

  老人的赞叹直截了当

  走来温暖的小男孩 和风的琴弦

  春天携花带草 蹑手蹑足提前赶来

  像人间仅剩的一个牧童

  像一棵不合时宜的树 孤立 平静

  秘密直往我的体内钻

  乡愁铺上了纸张

  一个人的梦幻可以像尺子

  从船底溜了出来 现实总是短了一截

  在银色的夜里 我牵着月光的绳索

  一个幸福的人停留在爱情的中途

  让一百年前的场面再来一次

  那片无边的草原却在超越一切之上

  今夜 我快马加鞭 空无一人

一座快要拆除的桥

我这沉默的一生快要结束了

  有人总结 卑微 忍辱负重 比命运更低

  身下的流水却低吟着最高的幸福

  我只得按照常人的姿势一蹲就是百年

  连接两岸谨防一根坏死的骨头

  大人物从身上走过我毫无表情

  只有牛马辎重车辆压得气喘吁吁

  星辰满天 一个满腹心思的人手扶栏杆晃悠

  我却成为一个假寐的人

  见惯了流星潜入流水 云彩的倒影

  那是蜷缩于桥墩上的鸟拽着我的肩膀

  梦游的女子伸出暮春的五指

  只有那些人类的蓝图将我撵走

  整个躯体将要散架了 撤职了 另作它途

  积贮体内的疼也该消失或转移了

  本来就像一阵风不该存在

流离失所时总是见鬼

影子钉在墙上 墙钉在心上 心钉在根据上

  可是还有一处幸福的源头 那是人人争抢的地方

  我钉在人人走过的地方 观日升日落

  我是他们的脸和日渐消瘦的地方

  流离失所时总是见鬼 那是命运的佳作

  从一个嘴唇转移到另一个嘴唇的气息

  还得配上一点夜色 梦幻的把柄出入于梦幻的

  一束火苗 照亮了遍地被粉碎的翅膀的灰烬

  改头换面的翅膀回归翅膀 故乡回到故乡

  流离失所时总是见鬼 那是星辰的通知

  明月的欲望

  心灵的另一个打手和醉人的一杯

  一个人背后的另一个人 看不见的加速度

  我钉在现实的热带雨林 肉体的葱茏未尝领会

  风的暗示 人群的喑哑 半个天使的耳朵

  门内的门瓦解了门内的门 一个人寻找另一个人的灯

  寻找自己的港湾和出口 流离失所时总是见鬼

8月12日夜咖啡

灯盏很少 人数众多

  星辰不够用

  却被一个人独占着

  一个身体内住着更多的身体

  更多的身体都将先后烂掉

  最后仅剩下一个完美的身体

  在杯中 半明半暗

  在杯中 四十九个电话也很快烂掉

  外省的彗星已经远去

  半明半暗中 我抓住了时间的药罐

  但不是时间的医疗 而是前世的骨头被照亮

  白天是一缕细光 夜间是一片火海

  在熟悉的生活中颤栗

  一定是被星辰击中的那个人

像箭一样

你当我像箭一样——

  像箭一样 锋利 像天使对人间不会留有余地

  像箭一样 当作你的主食 吸取时间的热量

  像箭一样 射出去 木偶成排 豺狼成性

  可是 生活布满了柔软的绣花针——

  我有内心的一滴

  我有天生的一副病翅膀

  像箭一样 射出去——

  敌人变成了玩偶

  一个时代的分量 正将一支箭头拉回

红皮书

喊出对一辆破水车献出深吻的人

  喊出吞吐黄河水导致胃出血的人

  喊出一边推动群山一边打碎波浪的人

  喊出在自己的皮肤上培植花朵的人

  喊出喜欢在地狱里写脏字的人

  喊出与春风为伍又偷食烂芝麻的人

  喊出带领全家和麻雀一起逃难的人

  喊出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扔进铜镜的人

  喊出嘲笑一辆火车革命不彻底的人

  喊出用半斤八两来称心称肺的人

  当我喊得不能再喊

  或将那些人喊光了的时候

  里面的人开始喊我了

桃 花

桃花其实开得早 躲在冬日的城堡

  冒失地来到三月的约会地点

  宛溪河畔的风月还没有水落石出

  一个男孩子 演花旦 唱青衣

  对她不断纠正着咏叹调

  山河还没有锦绣 她与谁谈论孤寂与荒谬

  一脸鲜艳 怎敌纸上谈兵的

  长衫先生们的围剿 沉默中流出春天的血

  “我爱不到你的全部 爱到的都在枝头”

  宛溪河畔 男的对女的说

  像春天的提款机永远结余

  胃口小 饿瘦 一个弱不禁风

  小巧玲珑的小美人儿

  轻吟 一阕春日闲

  掠过才子佳人的伤感 那些大地上

  丛生的细密的伤口

  平息人间的虚空 在时间的上游

  几个笔画构成一幅中国画 凡人恼

下半夜

何人以明净的心与明月决战一场

  将生死恋交给天仙配

  与人间的玩偶格格不入

  何人尝遍人间的百病之后

  喊醒郑老七的中药房 当归不归

  半人半神走不出暗夜的中转站

  世界进入坟墓的深处 埋人在继续

  借用书生窗口的灯光

  总会有人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掏

  万物的化合进入黑热化

  二奶家庭的剧情正酣 帷幕半掩

  半弧月巧布疑阵

  夜晚是夜晚的裸体 咬开黎明的脐带

  忽现报社大楼上空一阵血光

  一个夜晚正忙于抛玉引砖

天上人间

“将庭院扩大安置于千秋关下 再娶几房太太”

  梦中一位长衫男人奔于长亭短亭

  突然间对我耳语

  我是他的第八代世孙

  我还在低吟埃利蒂斯庭院里的石榴树

  突然间摘下近视眼镜

  “命运原地不动 田园弥漫四散的道路

  我在创造蒹葭之美”

  不知风雨突至 触手就及

  不与山水为敌 但不敌人类的欢歌笑语

  不在弹丸之地 背对明月一轮

  当拆迁之潮覆盖青蛙的故事时

  再入梦 来到千秋关下

  这里已是荒无人烟

  “那是八十一匹白马 驰往天上人间”

离 开

离开是短暂的 我已习惯于这里

  月光布置的桌椅 命运挣开春天的蛋壳

  生活的尾数紧跟着 将我照亮

  不是落荒而逃 而是暂时扯开她的血肉

  疼像流沙离不开它们的宛溪河水

  此时我远远地回头一望 那是一缕烟

  在灵魂的深处穿上了伪装

  “要根治 可是生活没有源头”

  要根治玻璃心 石头的回味 在虚无里数桃花

  要根治天堂的妄想 房地产综合征的肿胀

  要与江山为伍 遭遇千年之前的一场雪

  其实我们的一生都是往回走 回不到最初

  远方无非是家园的一幅画 美声唱法

  天下的铜器我早已收藏于此

  然后精心打磨 且饮吞春燕的呢喃

沉 默

一枚坚果击溃一座沉默的堤坝

  可是坚果也是沉默的 立即成为丢弃的玩具

  世界瘫痪了 万物四散

  我变成了一幅无人阅读的风景画

  在风中无景 在景中无人

  只有风骨像一枚钉子 深深地

  刺入大地

  邻居老魏对我说 热爱生活就像开机关枪

  有时候像浮力 托着你

  (这不像今日的房价么 越升越高)

  可是音乐是弯曲的 正在寻找她的暗道

  我想 生活就像捕鼠器

  不管你有没有被捕到 都是沉默的

  在闹市里布地雷 也不过“鸟鸣山更幽”

  在人群里扮鬼神 也不过蜜蜂一只

  一帘幽梦 看到的却是黑暗背后的黑暗

  沉默被黑暗剥削着 我还剩下什么呢

  沉默正供我血肉

一棵老槐树显得天空狭小

带着月牙湾的表情 往人间挤

  喝着童话的奶 却回不到童年

  卷起一团青绿直抵天空 在楼群连绵和

  河水的夹缝中间

  她指点古典的破绽 却春光乍现

  鸟巢揣摩着一千年的风的方向

  苍老的树皮绽开不屈的皱纹

  播放灵魂出窍的幻灯片

  时间伤及我的骨头 良药和美德

  怎样拉拢了一个树下伫立的人

  又是怎样去分辨人间的崩溃

  去赴一千年的预约 青绿自身

  拆迁户将剩下的蜡烛插在枝丫上

  一个淘气小女孩靠着她哭泣

  她要在蓝调的时代 安静地夺取大地之美

  她要折断一切飞翔之梦

  老态龙钟地紧贴地面 却始终

  把骨头藏了起来

背负着

不要介意时间 一千年前的砖石上

  依然沾上了春天的露水 重现一幅画

  不要介意心灵 一片云可以将一座城市带走

  然后再造一座迷宫

  不要介意生活 无可奈何之时

  莫奈的日出可以当作早餐

  打开窗户 铺开世界的纸张

  我的身体就是月牙湾的身体

  河畔小贩子的吆喝给我一个荒凉的胃口

  有时候现实的苦果交给梦幻加工

  梦幻这个冷僻字越缩越小

  深处的坑越挖越深 虚无或试卷

  怎能抵挡一曲曲动人的黄金破

  一片树叶怎能让大地安宁 一朵花的身体

  也可以让大地变成病房

  灯盏和白雪可以融为一体 我背负着

  一千年的人迹 一千年的铜器

  我闷闷地 领会着一个时代熟烂的气味

一百年以后

一个渺小的人 比微尘还轻

  终于成为星辰的座上客

  高高在上 离形去知

  他让花香变成了花

  春天变成了春

  习惯于看图说话 玩起了上帝的戏法

  一个渺小的人 隔了一百年以后

  看见那件一生都没有打磨完毕的铜器

  还在闪光 仿佛一场时间之外的刑役

  一个绝对的境界 永远无法完成

  只能靠近

  一个渺小的人 看见了王冠

  这时候变成了琥珀

  看见了巨兽还是喜欢蹲伏于黑暗

  一个渺小的人生于世间多难

  这时候会将人世间的病再病一次

  一个渺小的人 看见月牙湾的月亮还是月牙状

  而时间却永远是圆的

所 知

梦幻翻身后露出了她的骗局

  兔子的尾巴挨过了冬天

  房地产的速度超过童话宫殿

  一口井如果备足了水 井底之蛙

  也可以与之语蓝天

  一只麻雀受难了 还带走她的琴键

  八仙桌上无神仙

  菊花台上有闲人

  太阳的十二种色彩怎样成为一个人的果品

  放光芒的不一定就在高处

  (一个早晨我就握住了十种光芒)

  洁白像雪一样杀人 却又像蝴蝶翩飞

  然后仍回归于洁白

  从文字中突围 又回归于文字

  那是天使来人间投石问路

  醉眼中看见两个人是一个人 十个人

  还是一个人

  银行大厦墙角下一个哭啼的女人

  渐渐幻化成新乐曲中的一个音符

  活在十二种章法里 一个人

  收回了他的草木之心

青蛙,以一态笑人间百态

一场审美的越轨 一只青蛙

  像田园的卧底突然送来一架竖琴

  忘记了幸福地叫着 不合时宜地叫着

  叫痛万物的心肝

  丢弃大好前程 一只青蛙不再守口如瓶

  让月牙湾的灯光暗下来

  她叫着 是歌声 也是遗嘱

  她叫着 以一态笑人间百态

  怀乡病露出自己的嘴脸

  望帝春心大病初愈

  她叫着 尽善尽美 但声东击西

  像音乐疗法 刮我们的骨

  溅起时间的浪花

  一座城市走在它的途中 不再成长

  她叫着 让渐渐空阔的身体进入梦乡

  疲倦的灵魂让一只青蛙抬举着

  以梦为蛙 丢弃八十一斤黄金

  在月牙湾的小桥流水之上 领略尘世之美

  触摸大地鲜嫩的皮肤

  我暗自签订田园的契约

  你费一生的力气 也捉不到这一只青蛙

落日之美

落日是守财奴的陈年旧账 日日翻

  落日是爱美之人的酒盅 日日用

  是情人的羞赧之颜 不会长久存留

  是一盏天地举起的灯 守时精准

  又有多少人在她的下面在爱在哭

  是城市晚报上的一只苦瓜

  又有多少人关注她的苍茫和宽广

  西山埋下了落日 然后隐藏于夜色

  一日一次犯罪 却掀起一场人世的金色波澜

  那个行贿胖汉放慢了脚步 准备去敲

  另一扇门

  捡垃圾的妇人抬起头

  像一帧镶上金框的油画

  我站在宛溪河边看落日

  像一个偷荤吃腥者 遭人比划 讥笑

  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跨过落日的棋盘

  跨过一个人内心里的气候变化

  落日 一个和事佬 抚慰着万物

  那忘情的放逐和依恋啊

  今夜 我与月牙湾的距离加深

弦外之音

他一个人来听 一缕波浪骑有十匹白马

  独自煎熬着月光的苦味

  人间的胭脂抹上了天庭

  他一个人来听 像隔壁老太太

  给有用的事物补上添加剂

  将无用的事物一律送往星球

  任凭家庭保姆复制幸福的雪景

  绿化带上的鸟鸣 像一丛雕刻

  他一个来听 这韵味之致啊

  手提小国家 青石路上忆旧游

  这妥协的微笑 零碎的山河

  发廊小姐暧昧的眼神

  这时空里一条变幻莫测的黄金道

  他一个人来听 听出了隐隐的痛

  无需刀锋证明 只是一堆用燃烧来证明的灰烬

  听出了一长串新名称 三十六道门痉挛

  沉沦的落日早已烂熟于心

  来自三月的宛溪河水 他辨认着春潮的众音

  习惯于如此千回百折的灵魂练习与幽深

  生活除了是一位长舌妇

  什么也不是

灯 火

灯火 亮在我的身体内

  是月牙湾一腔的焦虑 急着向谁倾诉

  脱掉白天的伪装 开始抒情

  一夜间亮出来了 天地之小美

  像我的笔端流出的墨

  邻居女孩诺兰却说 像血

  揭开白日的骗局 光明不磊落

  黑暗取胜 给光明套上牢房

  灯火逃逸 书写心灵的草稿

  表情生动起来 研磨时光的玉器

  多少人却不知道她的底细

  在天上看 一群人间灿烂的蚂蚁

  正给月牙湾文身

  在纹路中 我是一只更小的蚂蚁

  准确地说 是一只蚂蚁的阴影

  天罗地网中潜藏深深

  七楼传来的麻将声 加重生活的线条

  而不仅仅是一种填空

  人间的滋味加热 灯火煮沸着月牙湾

  我一边翻阅着黑暗的词典

  一边追踪彗星的部落 看一看

  光明的境界到底有几重

危 机

寂寞 没有灯火 摆一出空城计

  我的内伤遭到了月亮的打量

  信件里的一个字跑了出来

  泄密事件让一个人摸错了门牌

  那个偷吃天鹅的汉子却不是癞蛤蟆

  从门缝里看人 只有人的局部

  似曾相识的面孔 似在寻找导火索

  “生活像大海 有时候像庭院

  招商引资的黄金车换不来一面明镜

  擦拭女儿身”

  在月牙湾的大赌盘上 一盘散沙

  让一只尘俗的巨手拧紧

  道德的火药桶携带三百个名词

  最终还是冲破了界线

  喊杀声阵阵 最终还是楼房越多越高

  最终还是一个人的城堡崩溃

  以梦为马走失

  最终还是恪守“朽木可雕”的古训

  朽木的根在千里之外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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