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雷
生命爬上陆地的初始叹息婴儿降世的原声 先声夺人的剧首
汇成母亲痛苦而幸福的第一声叫喊
冬日的咒语 百花齐放的宣言
用柔软如风的身姿驱赶苍凉的星辰
在林寒涧肃的腹部 涨起山丰水秀的心灵
万物的母语 春鸟潮湿的心声
雷霆点击的蛙声 雨 种子的裂变
是众神珠圆玉润的合唱
天庭的使者 泽被苍生的圣谕
乘舆御风而至 在天地之间庄严宣告
伟大与渺小一同登场
九星瓢虫
那只虫 豌豆大一点身着红黄黑三色相间
九星护佑的盛装
沿着树干和阳光指示的方向
拱破卑下轻贱的泥土
躲过蜘蛛 蜥蜴用妒忌罗织的陷阱
艰难抵达生命的树顶
羽化成云彩和飞鸟一样高蹈的遁行者
乘长风而飞扬
最后与盛大的季节一同飘落
悄无声息地归隐于
在你眼中飞翔
在你眼中飞翔桃柳是村姑随意切换的新妆
风为湖水 误入歧途的彩色翅膀
在你眼中飞翔
春莺学语似初簧
解冻的生活 因嫩绿的歌喉而嘹亮
在你眼中飞翔
心愿曾在云雾中彷徨
羽毛似的目光 拭去人世的荒凉
在你眼中飞翔
深秋紫藤在春天的窗口张望
空洞的果实 是季节挂满的粒粒泪光
在你眼中飞翔
飞翔是爬虫无法拥有的奢望
长亭暮雨 花伞撑着青草离离的忧伤
在你眼中飞翔
一只鸟送另一只鸟去流浪
梦中巢穴 收起了倦归的眠床
天 井
布瓦 青砖 木椽墨绿的苍苔爬满四季的风雨
老屋发霉的天井旁
一头又老又瘦的母牛
在反刍着生活的艰辛与酸楚
随手翻看的日出月落
被候鸟无聊地啄去啄来
茂盛如季节轮回的生死
轻过天空飘移不定的云彩
阳光下 天井中
燕雀无窠的堂前
竹篙晾晒衣衫破旧的童年
风蚀得像祖父脸庞的石礅上
当年那只顿足而鸣的青蛙
是总想从困厄中蹦出去的我
有多少希望从这里爬出
就有多少愿望从这里原路返回
堆满世俗凡尘的天井
能随时接纳轻装归来的心灵
黑与白
本是一枚铜钱的两面有一个共同的脸孔
不同派别的旗帜
插在利益各异的山头
或如农村绰号叫大狗二狗的两个亲兄弟
从小就开始了谁多谁少的争吵
没有符号学上的真实意义
也没有现实意义上的本质区分
只是便于在内战中相互识别
或在妥协中重新排序
红的有可能变黑
黑的经过漂洗也可以变白
一折又一折的斩皇袍
一拨又一拨的红色妄想家
黑色的街头混混 白癜风患者
聚集在形形色色的口号下
自由民主地摇旗呐喊
篝 火
篝火站立的丛林偶然点亮一个洞穴的出口
围着被猎杀的同类而狂欢
赤身裸体的月光
散发出兽性被烤熟的香味
不同类型的鲜血
还没有学会哭泣和叹息
木石削磨的智慧
闪射出伤筋断骨的光茫
迷雾重重和火光明灭之中
露西降生的峡谷
分娩的曙光 如经血初现
变 脸
流浪变幻的脸谱国粹中最生动诡秘的色素
出巴中 过三峡 千里流落金陵
江湖如老茶般醇厚
关山也只是一碟佐酒的泡菜
千变万化的绝技
给千奇百怪的社会
不断披上仿伪的盛装
黎民 黔首 袍哥 军阀以至于
一代又一代的党派帮会之争
在秘而不传的把戏中
不断粉墨登场
经过扯脸 吹粉 开眼,和
掩人耳目的虚假程序之后
冷 影
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冷漠了没有任何物件能激活也曾沸腾过的热血
从中东战火 南海风云 东京地震 温州动车相撞
再到身边饲养了多年
几尾花枝招展的漂亮金鱼
一只禅定已久的长毛老龟
都不再能撩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成天像红灯机械地追赶绿灯一样
迷茫地行走在目中无人的闹市里
拖着蛇一样冰凉慵懒的尾巴
任川流不息的汽车
将身后麻木而长长的影子
无情地碾来碾去
拥书而眠
在一切被过度虚拟而无需加盖邮戳的年代
就像无法根治的顽症
或是一段无人能阻断的姻缘
始终保持着手不释卷的习惯
有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从浮躁的意境中破茧而出
逃失在精神自在的田园
拥书而眠的感觉真好
就像回到花红果绿的故乡
依偎着母亲月亮般温柔的脸庞
像拥着一片云 一滴雨 一声鸟鸣
一部从儿时就开始抽枝发芽的旧梦
梦里梦外 都是大唐如诗如画的星空
流浪的红尘
红尘总想夜夜笙歌春光愧对黄花的温婉
前世的毛发啊
丛生今世的误会
萍水相逢的江南
有过一段古色古香的故事
就像一只富家走失的宠物狗
拖着断桥残雪的身姿
用曾经吐气如兰的小嘴
衔着几段没落的时光
一瘸一拐地
消失在乌衣巷口
黄昏下的小桥流水
还在一声一慢
像秋风中的几句宋词
吹落一地黄花
无名无姓的风
九月深秋的郊外山寒水瘦略带饥饿的清晨
风在林中无忧无虑地吹着
画眉鸟快快乐乐地叫着
树枝始终保持向下低垂的姿态
树干 高过夏天挂果的高度
背脊有些弯曲的爷爷
把南边的麦地又悄悄打理了一遍
浑圆细软的露珠
在金黄的枫叶上打着盹儿
纷纷扬扬的落叶 从枝头落下时
突然在空中停留了片刻
一头沉默的老牛
驮着沉重的落日
随风走过那片林地
心中长出木质般细腻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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