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那天,站立的河水突然松弛下来
它的皱纹稀疏,一棵长满风声的树
伸出的爪子,掐不住一只果子的饱满
弧线丰盈,阳光散淡的背面是粉色的
枝条哗啦啦,学会了鸟叫,鸡啄米一样
试探着用核桃的肩膀摩擦地皮
而河水流过的村庄,小草,野菊花
从土里冒出的火把,它们的骨质格外疏松,那位
身子发冷的人,枕一把镰刀入睡
月光的水里,肋骨隐隐作响
回来的路上
从山中回来时,天色已黄昏几朵野花匍匐在前面
它们,我都认识,是早上经过这里时的野菊
木兰和苦菜,那时的晨风正好
轻盈的腰肢,忽闪的眼,崎岖的山道上
它们也有自己的家家和橡皮筋,泥巴饭的香气
呼呼地穿过田野,天光已暮,暝色四合
残缺的花瓣,蹂碎了的筋脉
一只深陷泥土的蹄子下,正嗤嗤冒着细小的水
是血、是泪,它们都来自这些花朵的内部
山风拂来,那份无法言说的忧伤
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风很细
这风很细,细到能够挤进一片叶子的皮肤叶子也是肉长的,由青葱变成焦黄
水分渐失,直到无法咳嗽的那一天
面部有了沟渠的时候
父亲仍在那里摸鱼,捞虾,把洗净的红苕切片
然后用骡子运回,风干在儿女栖息的屋外
大半个身子,白天过去了
风更加细密,手中的火柴
窝在腋下,一划,一粒
金黄的谷粒,滚出父亲的眼中
游子的心
夜露上来了,月亮沉下去左手的书上,滚出一粒金黄的豆子
带着秋风,它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骡子
怀揣空荡,打谷场外的天空太高
仔细倾听,几声悲凉,花开花谢
他必须把目光制成一个个很长的梯子
让自己的脚步抬高,让自己看得更远
触摸,那颗即将陨落的星辰
前面的路上,熟睡的村庄捂在母亲的体温里,
用火剪翻搅的灶膛,她孤独地进入冬季
而我手上的豆子,正抄近路
逃离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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