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痕迹
以前我怎么没有看见过那高深的天空?真是有福啊,最后,我还是发现了它。
——托尔斯泰
他住在离墓地最近的房子里,
新雪落下之后
他喜欢在那些墓碑间滑雪。
那些新坟之中有一条斜道和一段令人
微微兴奋的下坡。
即使人们注意到这一点,他们也从不会这样说,
而他的痕迹确实清晰可辨,
一个老练的签名
通到他的门口,也出自他的门口。
他像雪一样坦诚。
剩余的
在你读完你所能读到的东西之后或许还有几行剩下。
别觉得有什么负担!
现在,就像平常的那些结论一样
它们都是冰凉的。
也很硬,如同一块烤牛肉
下部变白的脂肪。
有些人留下了残羹冷炙,
也常在读书读到半夜以后,
直接喝干了瓶中
最后那点葡萄酒。
“此后其乐陶陶”这句话就是对那些
似乎从不厌倦甜食的人而说的。
而你:你扔下了我和这份食物,
扔下了起皱的餐巾,骨头和面包皮,
还有从沙拉里挑出来的洋葱,
正准备回家。
要是我有头要去养肥的猪,那该多好。
秃 鹰
你的形象在我的信用卡上,上面有你,还有那陈旧的红色、白色和蓝色。
如果未得到你的许可,我每次购物就会遭到
你的审查:那好吧,
我就少买些巧克力,多买点鱼。
孤挺花
一朵花需要有这样的尺寸能把冬天的窗户遮住,
需要有这样的颜色,要红得像一辆
带有绒顶的菲亚特汽车,需要在我们长大
变得迟钝的时候,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几个月前,一个半露在泥土上的
硕大的洋葱样的球茎
伸出了它的绿舌头,
慢慢地,一天一天地,
孤挺花自己来到了我们的世界,
花朵合闭,恰似捕获了蛾子的手掌,
后来,就像眼睛睁开,它绽放了,
孤挺花,注视着我们,
它不知怎的一点儿也不气馁。
现在,就在我们喝汤的时候
它站到了我们面前;
你把你的一点饮用水倒进了
花盆的垫盘,一些芳香的
泥屑落向
桌面。
那些雏菊
在雏菊的民主国度中每一次开花都投了一次票。
投票表决的问题是
他爱不爱我?
如果答案不对,我就会再试一次,
只是我对堆在我鞋子周围的
那些花瓣感到有点难过。
田野里,蜜蜂自由而散漫,
那些雏菊在等待,在盼望,
梦想着能被一个昆虫的吸管轻吻。
也许我们弄不明白
是什么把我们变成了这样的傻瓜。
我把这归咎于六月的炎热
归咎于和他有关的一切。
跳绳分析
危险就存在于它持续不断的过程之中,一圈又一圈,
它画出了一个椭圆形,
画出了一座空中的监狱,一个小女孩
被囚禁在里面。
她会嫁给谁?她会爱上谁?
绳子,就像一条蛇,
有先知先觉的天赋,它显露的只是
一点迹象,只是一个单词的第一个字母。
而她是否从未错过什么?
这技能是它自有的酬劳?
那绳子从不会碰击她的脚踝,
也不会碰到爱的伤口?这些终结者
不停地跳转,当他们双臂疲乏了,同用双手,
跳绳的喜悦就丧失殆尽。
现在看着她,令人感到忧伤,
感到激动和发愁,
她的意志比她的肢体还要强大,
当她每次成功地跳转
她的发辫就快速地击打她的双肩。
在我们身后
我不知道我们是处于开端还是走到了尽头。
——托马斯·川斯踹·麦
穿过屋顶,雨不停地落了下来。
那阳光下生机勃勃的一切,
那些在早晨打开、又在夜里
合上的书,和那些一整天
都朝着灯光一页页翻开的书;
那一张张素描,画着一些船、强健的前臂
和机智的脸庞,画着一些田地
和谷仓,画着一碗鸡蛋,
画着一支竖躺在钢琴上的
银管长笛;每一件被设计出来的
事物和被想象出来的事物,
每一件被低声说出来的事物和被咏唱的物,
都被冷雨变得寂静无声。
天空呈现出墓碑的颜色。
这雨尝起来就像盐,在街上越下
越大,就像一股具有破坏力的潮流。
我们谈到了百万年,谈到了亿万年。
我们不停地谈啊谈。
尔后,一滴雨
朝着吉他的音孔落下,还有一滴
落向还没整理好的床铺。在我们身后,
雨可能中止,或者还会继续下落,
甚至会连绵不断。
黄 油
黄油,就像爱,看起来太普通了
但它还是有很多的仿造品。
我拿了一块黄油,它沉重、冰凉,
我看见它包装的边角下
露出了类似皮肤的东西;
这低低的领口,裸露出
最有吸引力的脂肪!
也裸露出了最优雅的脂肪。
它不是乳液,也不是乳脂,
甚至不是什么精粹之物。
它是一种使我很放心的美味佳肴,
是焦虑之后到来的祝福,
它甚至就是经过了四个胃的
神奇变化、可以给国王的桌子
增光添彩的牧场的雏菊。
我们在烤箱边放了一只黄色的碗
在里面,夏天的黄油
变软了,也变得多愁善感。
我们更喜欢它了,因为它在哭泣,
因为它在怀念吊桶、搅乳器
和深深的石井,
在怀念一只木黄油模具的压力,
它被压成的形状,就像一颗鼓胀的心
图画本
每一幅画都有着令人沮丧的平庸,一只小猫和一团纱线,
一只狗和一块骨头。
纸张粗劣、易碎。
一本图画本的影响力来自
它的那些粗重的黑线
像摩西十戒一样不可更改
图画本里,这些幼稚的判断是合理的:
狗有黑有白,
小猫是灰色的。
在画儿下面,我们发现了几句话,
一个标题,或许是一种叙述,
一首赞美诗或说教之语。
我们能证明:在我们疲惫、伤感、
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我们在一张
空白的纸页上胡写乱涂无错,
可是,这样的纸张,我们
在任何地方都遇不到。
你耳朵背后的硬币
在你知道它是你的之前它已经不见了,被偷了,你是个傻瓜。
你怎么从来没有意识到它是个奇迹,
它又厚又重,
像一个铆钉垫圈被放在你头发的深处。
当他在中指间翻转硬币的时候
你还在看魔法师的微笑,
那些手指的爱抚,使你的耳朵
非常不安。你看见他
把它举到像霜一样亮的灯光里,
又把它悄悄放入他口袋的迷魂阵。
你虚妄地感到它还在你耳后
但那儿的确没有第二枚硬币,
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再次回来。
没有人特别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是注意到他在怎么做。
第一颗星
在那个秋夜你想得到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抱着那个希望死去
如同你抱着它生活一样。在它周围你长大了,
就像一名年轻人经过修炼,从一个缺乏经验的人
成为了一个强有力的首领。他根据图样
去查阅一本书:右边。错误。
之后,他找到了你。
每年你都把伤口深深地掩藏起来。
现在,又是一个北方的夏天:
一块阳光照亮的石头,许多受风的阴影。
是或不是,或者也许——
从远处看它们都一样。
什么发生了变化,这是个问题。
每一棵树都知道,进入天空
有许多途径。
口 红
斜倚在水槽上,她把体重都压在脚趾上,
她用某种活泼的笔触,
用一个男人
在早晨写出他的
第一百个签名的方式
涂抹口红。
在口红棒像一条红鳗鱼被收回之时
她不太自信地试着
笑了笑。
一整天来,她在她吻过的
每一件事物上都留下了记号,
甚至包括空气,
就像压低嗓音用耳语到处说那
令她激动不已的消息:
他把它全都留给了我。
完成之作
“哦,你不是一个合适的小名词,”那个士兵带着嗤笑说。
当了多年的业余活动者之后,名词终于表示赞成,
变成了那些大家伙的一个替身。
她的魅力吸引了一群群不能自立的形容词,和那些
动作大胆的动词,还有一些不得体的介词。
他把那些撇号和字母撒得满纸都是,就像撒出了
一整盒的黑蓝色的大头钉。
一个冒号列出了那些名单,完成了消化过程。
此前一个句号能用很长的时间,现在它非常粗鲁地
终结了自己。
方 向
首先,你会到达高速公路的尽头。之后,你知道了它就在伍德兰大街不太靠北的地方
因为,那些松树长得更高大更粗重,只是人的
一种感觉,你还会注意到,那条路,老化得厉害,
分界线褪色了,路面两侧的杂草未被割掉。
你会看见你的右边有一块墓园,
左面还有块最新的坟地。
你很镇静,继续行使。
如果田野里长满了
山柳菊和雏菊,你还会驾车走好几英里。
有时候,一匹有斑点的马
会沿着栅栏飞奔。有时候你会看见
一只鹰在盘旋,有时候你看见的是一只兀鹫。
你会越过那些越来越小的桥
一次又一次地穿越那条河。
你会知道你抵近了。
人们常说他们有一种突然的感觉,
那条总是在前方的地平线
现在正好就在他们的后面。
因为这一点,你可能想把车停下来,
徒步向前,或者甚至会
跪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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