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文言小说处在中国文言小说由衰微到新变的过渡期,但这一关键环节尚未引起学界足够的重视。到目前为止,专门的小说书目对晚清文言小说作品的著录也不完备,而小说史著作则多数对晚清这一环节语焉不详,许多有研究价值的文言小说作品收藏于各地图书馆而湮没无闻,特别是一些稿、钞本文献资料。有感于此,笔者据在国内各大图书馆访书所得对四部稀见稿、钞本文言小说集进行查考,以期能引起学界对这一特殊时期文言小说发展的关注。
一、《瑞荪轩随笔》
《瑞荪轩随笔》,文言小说集,未见小说书目著录,稿本藏中国国家图书馆。原书不题撰人,据书中《若临公恩遇》条云:“先曾伯祖若临公讳晖吉,乾隆辛卯、庚辰联捷……承修四库书。”查《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知作者曾伯祖为张能照,后改名晖吉,江南仪征人①。又《瑞荪轩随笔》内有《科名有定数》一篇云:“家大人年四十余尚未有子。道光癸卯,先祖方伯公家中盆兰忽结一子,群以兰花结子为稀见之事,是年予生。……即余庚午侥幸之年亦颇有异。”由此可知作者生于道光二十三年(癸卯,1843),同治九年(庚午,1870)中举。查《同治庚午科直省乡试同年齿录》可知顺天乡试第一百五十二名为仪征籍举人张兆兰。《清代硃卷集成》收录张兆兰履历,其曾伯祖正是张晖吉②,可见《瑞荪轩随笔》的作者就是张兆兰。张兆兰,字畹九,号秋荪,江苏扬州府仪征县(今仪征市)人。同治九年(1870)顺天乡试举人。历官兵部主事、工科给事中、记名海关道、监察御史等职。《清代硃卷集成》履历称其“道光壬寅年(1842)七月二十日吉时生”③,与《随笔》所记“道光癸卯”年(1843)相差一年,今暂以履历为准。其卒年据朱德慈先生考证约为1928年④。除《瑞荪轩随笔》外,尚著有《醉经斋诗钞》一卷、《醉经斋词钞》一卷、《泉缘汇珍记》十二卷等。《嘉业堂钞校本目录》著录《槐荫客话》稿本二卷,亦署“张兆兰著”⑤。
《瑞荪轩随笔》稿本不分卷,共收《入祀贤良祠》、《周学士梦异》、《永嘉令》、《涿州奇案》、《女鬼求助》、《黑将军》、《北海》、《武传胪》、《科名有定数》、《年庚尧》、《和珅》、《王氏》、《文昌显应》、《尼姑托生》、《兄弟同日登科》、《北山别业》、《恤孤获报》、《蛇夫人》、《鬼显灵》、《彭氏灾异》、《科名有定》、《林方伯异梦》、《简户部入冥》、《殷秋曹梦异》、《湖北碑异》、《张寅入冥》、《鬼求伸冤》、《大婚》、《大拳》、《纪梦》等志怪杂事小说34篇,记事最晚至同治十一年(1872),书当成于此后不久。作品叙事简洁,不事铺排,有六朝志怪余风,纪氏五笔神采,多谈命定及因果报应,劝惩之迹甚明,间杂个人耳闻目见奇闻轶事,带有晚清日渐增多的志怪杂事小说集的明显特征。
二、《怀梦麈谈》
《怀梦麈谈》,文言小说集,作者署名“无痕”,未见小说书目著录,稿本今藏上海图书馆。据其内容可以考知一些有关作者“无痕”的信息。《落星》条云:“光绪丁丑岁(1877),随任居随州官廨。……先大夫《味雪龛杂记》、先积之兄《寄语楼笔记》均详载之。”可见其父撰有《味雪龛杂记》,其兄撰有《寄语楼笔记》。《诗梦》条云:“光绪乙酉(1885),先大夫摄篆蒲圻,夏秋间病痢甚剧,时先大母张太夫人就养伯父宛平郡斋,方拟返养来楚也。庚寅岁(1890),移任兴国,幼生季父同居署中。”《李善浩》条又云:“咸丰己未(1859),余伯父与先君子同捷京兆,留都试礼闱。乙丑(1865)春,伯父与先君又同捷南宫,先君出宰汉阳,伯父官比部。”晚清溧水濮文昶曾著有《味雪龛词钞》,且生平经历与作者之父经历吻合。濮文昶(1834-1895),字椿馀,一作春渔,江苏溧水人。咸丰九年(1859)与其胞兄文暹(青士)同时中举,同治四年(1865)又同时考中进士,后文昶到汉阳县任知县,文暹留京任刑部主事⑥。光绪间,濮文昶升随州知州,光绪二十年(1894)与鹤峰州知州丁国桢对调⑦。光绪二年(1876)其弟文曦(当即文中提到的作者叔父“幼生”)中举,任浙江新昌县知县。由此看来,作者“无痕”应该是濮文昶之子,名不详,祖籍江苏溧水县崇贤乡(今柘塘乡)地溪村,生活在晚清到民国前期。《怀梦麈谈》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是我们目前发现的比较早的投稿用小说集,稿本内夹投稿信一封,内容如下:
天笑、冷血两公伟鉴:
读公等所组织之《小说时报》、《妇女时报》等,见其选择精当,体例完备,甚佩甚佩。兹寄上札记小说一种,名曰《怀梦麈谈》,约共二万言(此份己亥以前之稿)之谱。尚有续稿,如荷选录,当再邮呈,但如不合用,亦祈破例将原件捡还,以便另觅售所。盖因底本屡经窜改,校录一过,实非易易也。如将原本掷还,邮资多寡照缴,惟无论合用与否务乞早日赐一覆示,至所盼祷。
覆示乞寄武昌长湖北巷九号朱宅朱钝根君代收转交可也。
七月廿三日
从信上看,作者当时可能居住武昌,与《汉口中西报》的编辑朱钝根关系密切。今未见有《怀梦麈谈》刊本行世,可能作者投稿到《小说时报》未能被选中。由投稿信中可知,该稿完成于光绪己亥年(1899)之前。作者信中提到《小说时报》和《妇女时报》,前者1909年10月创刊,1917年11月停刊;后者1911年6月创刊,1917年停刊,因此作者投稿时间应该在民国初期。由《怀梦麈谈》的投稿过程,我们可以看到这部光绪前中期完成的小说集与此前志怪传奇集面临着不同的出版和传播环境。
由作者投稿信来看,《怀梦麈谈》尚有续稿,因此卷首署“怀梦麈谈之一”。书中所记多奇异故事,间杂果报,共60余篇,其中如《雷雨砚》、《孟子错简》、《樟柳神》、《伯牙台》、《芭蕉珠》、《蒙阴狼》、《赵管合璧》、《送梨帖》、《汉璧》、《周吉卿》、《赤壁赋》、《刘公》、《大瓜》、《旅店主人》、《哑泉》、《石叶》、《叶柏荫》、《拟联》、《剑客》、《召鬼》、《野马》、《地球》、《上舍生》、《缢鬼》、《普贤象》、《尸谏》、《蛟》、《龙马》、《炉鸣》、《彭刚直诗》、《太常仙蝶》、《大蜈蚣》、《天山碑》、《牛鸣地动》、《麦啄》、《博技》、《血迹石》、《火药局灾》、《白鼠》、《青鸟》、《牛黄》、《炼钢》、《灵珀》、《玄豹》、《分水犀》、《雀花蛤》、《某宦》、《小人》、《孔子履》等,虽篇幅简短,命意未深,但文笔雅洁,新奇有味,颇可供人消遣观览。这类篇幅简短的旧体文言小说比较适合在晚清的《点石斋画报》和清末民初的《小说月报》等报刊上单篇发表,却并不投合《小说时报》和《妇女时报》的用稿风格,因此《怀梦麈谈》的作品也就未能如愿以偿地被报社录用刊发。
三、《广梦丛谈》
《广梦丛谈》四卷,文言小说集,未见刊本,钞本今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署“问菊主人著”,原稿有改动痕迹,从笔迹来看,似非一人抄录。关于《广梦丛谈》,《清史稿艺术志拾遗》著录云:“《广梦丛谈》四卷,李澍人撰,原稿本。”⑧建国后新修《平定县志》古籍存目中亦著录有李澍人《广梦丛谈》⑨,但均未作详细介绍,可能未见原稿。李澍人,字雨芗,号问菊主人,山西平定(今阳泉市平定县)人。光绪二年(1876)作者在应州学署所作《广梦丛谈·自序》中有“年逾知非”之语,说明在光绪二年作者年过五十,因此其生年当在道光六年(1826)之前。咸丰二年(1852)壬子科中举人,曾任应州学正⑩。《广梦丛谈》卷一《宋解元》也提到:“余壬子榜首宋洪业,曲沃人也。”《广梦丛谈》中作者还提到咸丰乙卯间,设馆于本城荆氏之花园中,梦其先大人。篇后作者以“问菊主人曰”的形式提到:“先大人字命五,幼服贾京师,中年归里。”光绪《应州再续志》记载其同治十年四月任职应州。《梦一》篇中作者提到同治元年九月,委摄芮城(今山西芮城县)学篆,梦老树枝叶全脱倒地,其祖母去世。《芝》中提到“先祖惟中公,嘉靖乙未进士……东亭公亦乾隆乙未进士”。据光绪《平定州志》卷之七《选举志》可知嘉靖十四年乙未科中进士的作者先祖为李愈,后授陕西凤阳府知府;乾隆四十年乙未科中进士的其祖辈“东亭公”为李培荣,后署通州知州。《善应》篇还提到其祖居“平定城西之平潭”,因祖先赈济灾民积德而使后代子孙多考取功名。今阳泉市北有平潭村,当即作者里籍所在。
《广梦丛谈》原稿四卷,今见国家图书馆藏钞本卷一、二之间未分开,卷三、四之间未分开,故只标卷一与卷三。书前依次有光绪六年(1880)大梁许贞元《序》、浙东发僧心师氏《跋》、光绪四年(1878)燕山武树滋《序》、光绪五年(1879)滇西丁同旭《小序》、光绪二年作者《自序》。附录《四箴》、《延绿山房读书略》、《梦余诗草》、《金城竹枝词》、《云中竹枝词》,又附牛捷三、丁同旭、成熙、宋琦、李廷飏诸人为《广梦丛谈》所作题词。
许贞元《广梦丛谈·序》云:“同年李雨芗广文,诞膺松生,家居石艾,名登桂籍,铎秉金城。以吐凤之奇才,运雕龙之妙笔,课余之暇,著为斯编。信手拈来,句夸池塘春草;挥毫写出,词同槐火石泉。效北梦之琐言,演西铭之精义。是故,其寓讽规也,则鹿可覆蕉,不啻郑人之异事;其论果报也,则蚁知啮械,必酬董子之深恩;其意功劝惩也,则于甘蔗乍贻怜卢绛之困穷痁疾;其念深启牖也,则于黄粱未熟悟邯郸之富贵浮云。……欲醒浊世之迷,聊借睡乡之语。”明代以前,金城为应州属县,明代并入应州,故此处以“金城”为应州代称。由许贞元的序我们可以看到作者李澍人以及《广梦丛谈》创作的时间、地点和内容方面的一些信息。光绪二年(1876)作者在应州学署所作《广梦丛谈·自序》云:
昔南华子之言曰:将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方将以天地为巨室,以阴阳为衾裯,以富贵贫贱、穷通得丧为出入变幻。今古以来,大千万众,辗转往复于一梦之中而未有觉也。悲夫!此其所谓大梦也夫?忆余自孩提为先大人所钟爱,束发就试,即受知于文星槎夫子。壬寅岁试,受知于焦笠泉夫子,拔置第一。壬子乡试,复受知于袁雪洲、曹芗溪两夫子,拔置第二。壬申以二等验看,复见赏于何小宋夫子。统计一生之遇合,未尝不为名公巨卿所赏,而亦卒未能有所建立,以答生平之知遇。迄今年逾知非,株守寒毡,潦倒如故。梦耶?觉耶?亦祗须臾之顷耳。况吾生分内之事,举无一可以自慰、足以俯仰而有余。而少壮景物,举目全非,清夜扪心,时则怵然惧,时则愀然悲,时则感愧交迸,而不觉汗流浃背至踵。嗟嗟!往者既已矣,来者亦概可知耳。闲斋兀坐,抑郁寡欢,每有记忆,随掇随录,积两月而遂成帙。正如蟪蛄之鸣夏,蟋蟀之悲秋,一皆出于天籁,而不知其所以然,题曰“广梦”。呜呼!亦几将大觉矣,广云乎哉?聊以当梦中呓语焉可矣。
《广梦丛谈》四卷共收志怪传奇小说160篇,因内容多为自身经历和目见耳闻涉及梦境的故事,故名“广梦丛谈”,其中不乏狐鬼怪异和因果报应题材,故事发生的时间多在咸丰到光绪初,成书时间约在光绪初。《广梦丛谈》中篇幅较长的是《东煌生》,记东煌某老童生与神秘女子交往事,涉及梦境。故事中神秘女子来去自如,但终不知其为仙为狐,叙述颇得《聊斋》遗意。篇后作者以“问菊主人曰”的形式评论道:“闻东熿生亦蠢然一老学究,仙人亦何所取而爱之哉?乃燕昵之私,笃于唱随,及其去也,犹眷眷于一瓣香,亦多情矣哉!”《冠山》记平定城西八里之冠山上有资福寺及崇古书院,有松数百株,蔚然深秀,有亭有池有洞,相传为某平乔吏部读书处。吏部遇狐女,久而成瘵,狐以红丸纳其口为其疗治。吏部觉气蒸蒸然,直透丹田,知有异,遂吞之。狐泣曰:“数百年功果,一旦破坏,数也。明日于某岩下收吾骨,君之惠也。”次日,果有狐死岩下。吏部收葬之,树表其上,题曰:“元配胡氏之墓。”不同于前人说部中的狐魅害人,也不同于《聊斋》中狐女的机警过人,而是刻画了一个因痴情而亡身的狐女形象,颇有新意。其他像《刘某》记刘云鹤从军败北,遇阴间唱名,云其当为王大眼所杀。后来,刘果真遇到了王大眼,王不但没有杀他,还托付其要事,刘被放归后入军营立功。类似故事前人小说集中也常有记载,唯人名、细节稍有差异,当为同源异流。《蛇精》写直隶临晋县某村人子与蛇妖白老长之女结为夫妇事。《吴生》写吴生遇蜥蜴精变化成女子事,亦涉及梦境。《孟大嘴》写孟大嘴貌臃肿而邋遢,习烹饪不精,性嗜菊,得菊仙眷顾而起家致富。《先达》写先达佟公年少家贫,因其妻与母口角而出之,续娶丑妻,懊悔不迭。成进士后衣锦还乡,前妻见到后则抑郁成疾而亡。写青年夫妇因意气用事而酿成的婚姻悲剧,具有一定的鉴戒意味。《唐生》则记唐生深夜逃亡途中遇鬼并留宿一夜,疑似梦境。《丛谈》中还有部分涉及梦境的案狱故事,如《秦生》写秦生因初与晋氏女有私,后另娶。晋女恨之,害死秦生。县官糊涂,断为秦生之妻所为,结果屈打成招,酿成冤狱。虽然最后县官受报,但悲剧已经无可挽回。
除了以上传统题材外,《广梦丛谈》中还有一些在真实人物经历基础上改写成的故事颇具传奇色彩。如《海张五》记天津人海张五由无赖发迹过程,重点写其为主弥祸,抗击贼寇,与洋人周旋数事。关于海张五,历史上实有其人,本姓张,名锦文,静海(今天津市静海县)人,生于乾隆六十年(1795),卒于光绪元年(1875)。因曾经设法营救遭御史弹劾被拿问查办的主子盛京将军海仁而被认为义子,故有“海张五”之名。后来他还曾协助清政府抵御太平天国北伐军的进攻,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先是帮助清政府抗击外国侵略,后又周旋于洋人和清政府之间,不但得到了洋人的信任,也得到清政府的封赏,是一个颇为复杂的传奇人物。关于海张五起家的故事在天津流传甚广,该篇小说也是在民间传说的基础上改写而成。《余杭狱》记杨乃武冤狱故事甚详,这也是当时影响很大的一次案狱事件。
在清末以类相从而创作的小说集并不多,李澍人能够将涉及梦境的众多题材集中在一起,没有过多因袭前人的成分,是这一时期独创性较强且很有特点的一部文言小说集,值得引起我们的关注。
四、《随笔备考》
《随笔备考》全称《燕居随笔备考》,文言小说集,唐瀛撰,未见刻本,稿本二卷今藏南开大学图书馆。唐瀛,号景川氏。《随笔备考》卷二《时事论说》篇中小注自称“生长都门,自弃读而从事案牍,无暇外游,生平东到通州,西到保定,省外境界,皆无亲历。”可见是生活在社会下层的从事案牍以糊口的文人。《随笔备考》卷一《扶鸾》云:“岁在同治丁卯(1867),彰义门外二里余,地名菜花营,有师婆顶名仙爷,疗治疾病,与占休咎,无不效验,名满京师。……予之先伯父同友人夥开一小饭棚,故带予及堂弟二人前往,亲眼得见喧哗。当斯时,升任大司农毛昶熙(不忆彼时官居何职,予仅十一二龄之时,大约巡城或副宪之类)前往,甫一举香,该师婆从座上跌下,只见黑气冲霄而去,后闻人传言精灵逃走,从此师婆不能顶替,迥无响应也。”同治丁卯年(1867)作者十一二岁,则其生年当在1856年前后。《随笔备考》卷首有作者《自序缘起》云:予尝阅《聊斋志异》、《子不语》、《红楼梦》、《客窗闲话》等书,心存效尤,而无此□(此处字迹不清)才,学问亦浅,每与友人茶酒相谈,听谈古典,尤喜人述说今古遗迹,但记性最坏,尤其善忘,每一述说,遗漏颇多,故尔亦仿先人著述之意,闻则命笔,记载虽不能成篇,究不至于失首失尾,藉此亦可以备参考耳。
序后钤印:“景川”、“瀛印”。该书首卷收录《明末遗迹》、《运至因祸得福》、《镌级超迁》、《殴打问刑官》、《悖入悖出》、《负义索报》、《万金买官衔》、《德政遗迹》、《贞妇尽节》等39篇。其中不少故事见于前人说部,如《运至因祸得福》写乾隆间农部一司官因谒见时误将和珅挂珠扯断,触怒和珅,但结果却机缘巧合而阴差阳错升官。该篇后又引《珠邨谈怪》(即《埋忧集》)类似故事。《才子自矜》引自《谐铎》,写吴中名士万某经过荒村,在为人讲书时错字连篇,结果受到村女嘲笑。其中写得比较细致的是《负义索报》,记晚清状元洪均与赛金花事。洪文卿(钧)为孝廉时在上海县游荡花柳,与妓女金花颇称相知。洪入都应试乏资,金花慨赠三百金,洪感其情,定婚娶。中状元后,在京供职数年毫无音讯,金花郁郁而终。事隔十六年,洪因公事在上海,赴友人宴,有妓女赛金花者,宛然向日之金花容貌,洪一见情动,以二千金纳为妾,在京供职及历次星使西洋悉以伴焉。洪对其宠幸无比,凡其所欲,无不乐从,而终不得其欢。赛金花自归文卿至文卿卒后不足十年,糜其银钱不计其数,后席卷万金仍归青楼。庚子联军入城,正阳门以西归德国管理,赛金花通德语,颇赖言语护持。逾年因命案减缓,递解回籍,不知所终。京外咸云文卿结局为金花索报,荡其资财,败其门庭,可为负心人劝。该故事可能是在民间传闻的基础上写成,但将人物结局与果报结合起来,具有一定的劝诫意味。《为善善报》写苏州潘翁曾救助一个因穷极而入室行窃之人且为其保全名誉。该人得潘翁资助后做小本生意起家,成为茶社主人,后来偶然得到一块吉壤赠与潘翁以报昔日之恩。潘迁葬先人坟墓于此地,结果数代科甲绵延不绝。该故事题材亦见于前人说部,唯姓名细节与叙事风格有别。《随笔备考》卷二收《桂平县署两害》、《粤省奇疾》等共24篇,纪事最晚至宣统二年(1910),不少篇目摘自当时的报刊,小说意味较首卷为淡,语言上已经文白参半。
以上四部晚清的稿、钞本文言小说集中有三部为现有小说书目未曾著录的作品,故可补小说书目之阙。另外,通过这几部稀见小说集收录的作品我们也可以看到晚清时期文言小说传奇佳作减少,在语言上也由古雅趋向于浅近平易,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晚清传统文言小说的衰落和文白合流态势。另外,我们还可以看到晚清的文言小说创作和传播也受到报刊等新兴媒介的影响并涌动着变革的潜流,直到民国初年日记体、书信体、寓言体、长篇章回体等文言小说变体的大量出现。
注:
① 朱保炯、谢沛霖编《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436页。
②③ 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108),台湾成文出版社1992年版,第384、383页。
④ 朱德慈《近代词人考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22页。
⑤ 周子美编《嘉业堂钞校本目录》,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62页。
⑥ 尹必兰《“承启堂”子孙的故乡情》,《溧水古今》(第十五辑),溧水县政协学习文史委员会1997年编印,第18页。
⑦ [清]陈宝箴《陈宝箴集》(中),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1000页。
⑧ 王绍曾主编《清史稿艺术志拾遗》,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428页。
⑨ 平定县志编纂委员会编《平定县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年版,第776页。
⑩ [清]赖昌期纂修《平定州志》卷之七《选举志·科目》,光绪八年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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