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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野餐》:生活本身就是深渊

时间:2023/11/9 作者: 贵阳文史 热度: 17689
穆砚

  法国哲学家鲍德里亚在《致命的策略》里写道:“说起有意味之物,那必定是场景,正因为是场景,那必定是幻觉,最低限度的幻觉,想象变化、蔑视真实的幻觉,它带着你走,诱惑你或背叛你。”这段话,可以用来为《路边野餐》作一个注脚,毕赣的这场影像游戏,就是用场景制造想象变化、蔑视真实的幻觉,而这部电影,当然是“有意味之物”。

  “一切即为当下,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路边野餐》,以《金刚经》里的偈语作为开场。

  年仅28岁的导演毕赣,在自己这部长篇处女作中,用一个41分钟一镜到底的长镜头,把男主角陈升的一段奇幻经历一气呵成。如此的大胆尝试,即使在技术上小有缺憾,但其构思之独特,足以令人心生感叹:所谓“拳怕少壮”。

  这是部很多人说看不懂的电影,既然很多人说看不懂,那么讲一下大概的故事情节,也不算剧透了。

  影片主角陈升是一位五十来岁曾经坐过9年牢的中年男人,在贵州一个县级市凯里和人合伙开了家简陋的诊所,但他的身份并不是医生。他为了解救被自己同母异父的人渣弟弟卖到异地的小侄子卫卫,必须启程去镇远——一个旅游胜地。与此同时,陈升还答应了他年迈的合伙人,为其寻找她曾经的恋人,并将几件信物带给那个男人——包括一件当年没能作为礼物送出的衬衫和一盒怀旧流行音乐卡带。从凯里到镇远的途中,陈升进入了一个叫荡麦的地方,在这里,他经历了过去、现在、未来。在这些被模糊的时间维度深处,他遇到了死去的爱人,已成年的侄子,边缘徘徊面目模糊的“野人”。然后,一切众生皆离去,陈升再次踏上去镇远的路。

  其实《路边野餐》并没有那么难懂。

  它的奇异之处,在于把一段非线性的情节糅合在一个线性叙事的脉络里,同时用诗性的美学动力推动电影的前进步伐,整个过程中电影叙事的主心骨——节奏和技巧,表面上看被淡化到无足轻重,实际上暗藏玄机峰回路转,处处充满用心良苦的设计。

  如果凯里意味着过去,镇远意味着未来,荡麦这个虚构的地方就意味着现在吗?并不,荡麦更像是一个现实中的梦境,它就是我们日常睡眠中大脑里的吉光片羽,当导演将其还原为影像后,自然带上了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梦,从来不会凝滞,它是造物主给予人类唯一能打破“过去——现在——未来”这种线性时空界限的恩赐。通过梦的介入,就可以解释陈升进入荡麦后的所有人、事、物,为什么出现和出现的意义。既在逻辑上是个完美的交代,也是陈升这个中年男人几十年际遇的切入点,由此展示的是一个人内心深处所有的痛苦、无奈。荡麦的一切,就是陈升堕入的那个生活深渊,可以回望因,也能预见果,能收留美好,也能容忍残酷。

  发生在荡麦的这段故事,既是过程,也是目的,它把镇远变成了一个动机,让陈升的这段旅程转换成一个死循环。在这里,原本对中年男人生活与心灵困境的暗喻,逐渐发展成一个无解的谶语。

  如何让陈升在如此沉重中消解这一困境,重回现实生活中以镇远为动机(并非目的)的旅途?导演毕赣用了一个有些戏谑的情节:一首《小茉莉》的荒腔走板,就是唤醒梦中人的闹铃。

  “一切即为当下,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金刚经》的这段偈语,若轻若重,飘落荡麦,好像影片结尾从火车里弹出的那个烟头——离开的,就不知所终。在生活的深渊里持续下坠,终究还是会沉落到底。

  法国哲学家鲍德里亚在《致命的策略》里这样写道:“说起有意味之物,那必定是场景,正因为是场景,那必定是幻觉,最低限度的幻觉,想象变化、蔑视真实的幻觉,它带着你走,诱惑你或背叛你。”这段话,可以用来为《路边野餐》作一个注脚。毕赣的这场影像游戏,就是用场景制造想象变化、蔑视真实的幻觉,而这部电影,当然是“有意味之物”。

  观影时,当那些黔东南土地上黯绿的景象出现,那辆诡异的火车前行时,我的记忆瞬间激活。5岁时,我曾从黔北去凯里探亲,我的一位表叔当时在凯里市工作。凯里算是我人生第一个“异地”,模糊不清的印象里有着一个叫“大十字”的城中心,还有表叔家所住那栋褐色的三层小楼。三楼对5岁的小孩儿已如深渊,我曾趴在小楼窗前往下看,说了一句,“从这里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因为会用粉身碎骨这个成语,我被表叔表婶狠狠表扬,这也是我对凯里仍有记忆的原因——毕竟那天吃了好多大白兔奶糖。

  可是,多年以后,我和陈升,两个互不相关却与凯里都有交集的中年男人,我们的人生,从何时开始粉身碎骨的?我们并不知道。

  生活本身就是深渊。

  (作者系遵义人,70年代生。资深媒体人、专栏作家,现供职于深圳报业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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