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首次选派赴日留学生和创造威宁石门坎“西南苗族最高文化区”奇迹的伯格理逝世,至今都刚好100年。百年来的光阴,在贵州近现代教育史上涌现了许多辉煌的篇章。那些为贵州教育做出贡献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可称为中国的唯一。遗憾的是,这一切长期来竟不为多数国人所知,甚至专家著述、研究时也多有忽略。回顾这些令人骄傲的辉煌教育史迹,今天仍可感到荡胸涤怀,激情喷发。可以说,“百年树人”工程,贵州也曾经走在全国前列。
当官肯为学做主
1896年,时任刑部左侍郎的贵阳人李端棻上了一道《请推广学校折》,以政治改革维新思想为导,首倡推广学校,促使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的前身)1898年成立。该奏折被誉为中国近代教育史上有名的纲领性文件。他因支持戊戌变法被充军新疆,1902年遇赦回贵阳,参与创办了贵州的第一所师范学堂和中学,并将西方的《民约论》、《三权鼎立论》、《天演论》等介绍到贵州。这位“中国近代教育之父”,对中国、对贵州教育的发展功不可没。
曾为李端棻举荐的严修1894年出任贵州学政,在贵州建官书局,改书院为学堂。1897年由学古书院改成的经世学堂,不但是贵州最早成立的新学校,而且比京师大学堂还早一年。这些学堂本着“中学为本,西学为用”的主张,引进数学、时务、格致(物理)、外语等课程,首先将近代教育思想和学制引进贵州,使贵州培养学贯中西人才之举跻身全国前列。对其后贵州现代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的发展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1897年,严修离任前夕又向清廷上《奏请设经济特科折》,后人评说这是首开教育的维新变法,时贵州已先获益。
1904年任贵州巡抚的林绍年在任仅一年零两个月,其间为贵州教育做了三件大事:送151名学生赴日留学,为贵州教育培养人才;创办了贵州师范传习所,为发展贵州教育提供师资;创办贵阳蚕桑学堂,首开贵州职业教育之先河。
这几位清末官员为贵州教育做出的务实、高效、到位、高水平的政绩,为贵州近现代教育的发展做出了极其重大的贡献。
这些官员的亲为力行与支持,在贵州营造出创办新学的良好气候,一批热心教育的有识之士纷纷举办新学堂,参与现代教育的投资和实践,出现了一批近现代教育社会办学的先行者和杰出的教育者,如华之鸿、于德楷、唐尔镛、萧协臣、尹笃生、白铁坚、黄干夫、凌秋鹗、周恭寿等等;还有一些将会馆、祠堂用来办学的商绅、乡贤,促成了贵州近代史上教育的兴旺、辉煌。
外来和尚念好经
2000多年前,孔子的“有教无类”和孟子的“人皆可为尧舜”思想,指明了普及教育的特质。500多年前,王阳明在贵州龙场创立“致良知”学说,提出“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的见解。
与王阳明同时代的德国宗教改革者马丁·路德提出了“人人在上帝与《圣经》面前都是平等的”的思想,在此影响下,德国400年前创办了义务教育,为西方国家现代化起到提速作用。王阳明的“致良知”和儒家“有教无类”理念本来就是最早的“以人为本”的普及教育理念,可惜没能起到使社会发展提速的效果。东西方不谋而合的先进教育理念、教育思想,却是由一个外国人到贵州山区来实践成功的。
1905年,英国传教士柏格理带着普及教育的理念,以传教的方式来到贵州最贫穷、最荒凉、最艰苦的威宁石门坎,施教的对象是农村文盲大花苗。他和他的继任者在这里行医治病,修足球场,建游泳池,推广建灶升火,改造苗族手工纺麻机,改变苗族落后婚俗,办麻风病院,办学校,创苗族文字,自编《我是中国人,我爱中国》的苗文教材,所创所举无不是当时中国的先进、中国的顶巅。当地苗族接受现代教育的人口比例超过包括汉族在内的其他民族。到1949年为止,石门坎培养了4000多名小学毕业生,几百名初高中生和中专生,100多名本科大学生,还有3名博士和1名硕士,学成大多数回到当地。当时,全世界凡寄往石门坎的信件,只要写上“中国石门坎”就能收到。石门坎被称为“西南苗族最高文化区”。伯格理在贵州贫困偏远的地区创造了一个世纪教育奇迹,他的乡村教育实践,比开始于20世纪20年代的我国乡村教育思潮早20多年。
1915年,这位不远万里来到贵州的外国人因救援伤寒病区的苗民,劳累加上感染伤寒而客死石门坎,“博士诚为上帝忠臣,牧师真是中邦良友”,刻在他墓碑上的这两句话,道出了他在当地人心中的分量;他的继任者高志华墓碑上则镌刻着“神将赐以木铎,人竟宿于石门”12个大字,当地人将伯格理及其继任者奉为和“天之木铎”的孔子一样的圣人。
苦中苦环境培养人上人
国民政府大学院(教育部前身)曾于1928年颁布《历行义务教育办法》,由于经费短缺未能实行。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因感内地国民教育落后不能应付抗战的需要,决心推行此“办法”。贵州因为是抗战后方,成为中国最早实验义务教育的省区之一,得到了国民政府拨付的教育专款。同时,国民政府颁布了《总动员时督导教育工作办法纲领》①,强调了“战时须作平时看”的教育方针,在“一切仍以维持正常教育”为主旨的办学思想指导下,对学生不征兵,并将大量的大、中学校由敌占区迁到抗战后方的西北、西南地区。内迁入贵州的高等院校有9所,内迁及新建的中等学校19所(其中国立学校占84%),内迁军事院校12所,这为贵州创办大学提供了人才条件。乘此契机,1938至1941年间,在贵阳创建了国立贵阳医学院、国立贵州大学和国立贵阳师范学院3所大学。
抗日战争时期(1939—1944年),陶行知的学生江苏人黄质夫在贵州榕江创办了国立贵州师范学校(简称国师),15年中招收了包括苗、侗、布依、水、壮、土家等民族在内的的近千名学生。学校开展生产劳动技能培训,植树、种粮、种菜,食品基本自给,师生自办工场,制作纸张、粉笔、衣服、鞋袜及劳动工具等,解决了学校全年经费约59%,成为黔、湘、桂三省交汇区规模最大的最高学府。这所国家级师范学校的毕业生全部服务于周边的少数民族地区,成为当时中国乡村师范的模范。黄质夫实践了陶行知的乡村教育思想,是开创中国乡村教育事业的先知先行者,也是贵州教育的施惠者。
国立浙江大学在贵州7年,校长竺可桢确立了浙大在第二故乡遵义、湄潭办学要有益于贵州的办学思想,全校不分文理,很多教学科研均结合贵州实际开展。如,编纂《遵义新志》;为湄潭引进先进技术培植优良茶品种,使湄潭成为贵州茶叶的重要产地;研究出贵州土产刺梨、五倍子的食品和工业使用价值;勘探发现了团溪锰矿;教师进修班、浙江大学和其附属中学为贵州培养了许多人才。在极其艰难的抗日战争条件下,这种学、研、产相结合的教学方式,既循教育规律,又符合中国国情的办学实践,对浙江大学的发展和贵州的发展都产生了重大影响。英国学者李约瑟曾两次到贵州遵义访问浙大,赞浙大为“东方的剑桥”。
曾使贵州教育达“国家级”、“世界级”辉煌成就的,大多是舍身奉献的“黔漂”。
在清政府走向没落的年代,李端棻、严修、林绍年等以国家民族大业为重,立足教育,勤政创新。
柏格理抱着要获得“一个民族的归信”的目的来石门坎。他目睹这里人民的贫困和悲哀,用爱与同情帮助和改变了这些贫穷、蒙昧、落后的苗人,创造了该地区教育的辉煌,促进了民族的进步。
抗战时期,内迁贵州的学校助推了贵州教育事业,提高了贵州教育水平。竺可桢、黄质夫等居于救亡图存、保国保家的时代要求,不惧环境的艰辛,针对贵州的具体问题创新教育理论,因人施教,成绩卓著。
如今,曾经是“西南苗族最高文化区”的石门坎和创办过“中国乡村师范模范”的榕江,都属国家级贫困地区。至于伯格理、李端棻、林绍年和黄质夫等让贵州辉煌一时的响当当人物,在贵州更是长期未受重视,今天即使在宣传贵州的“多彩”时,也很少有人提起。最重要的是,大家忽视了这些值得贵州人骄傲的教育盛事揭示出的事实:在贫穷落后地区,能办好高质量的教育,能培养出为这些地区服务的高素质人才。
注①:1937年8月,国民政府提出“战时须作平时看”的教育方针,颁布了“一切仍以维持正常教育”为主旨的《总动员时督导教育工作办法纲领》。
按战时教育方针,一方面采取了一些应急措施,如迁移学校,将一批重点大学、中学迁西南西北,并重组调整;学校国立,保障学校正常办学;建立战地失学青年招致训练委员会,安置、培训流亡失学、失业青年;设置战区教育指导委员会,实施战区教育。由于这些措施,使国家的教育事业未因抗日战争而中辍,反而还有所发展。
另一方面强调维持正常的教育和管理秩序。国民政府以“战时须作平时看”为核心的抗战教育政策,建立在对持久战争的形势估计基础上,坚持“抗战与建国兼顾”的原则,没有因抗战而放弃正常的教育,顾及到了国家民族的长远利益。这一政策维持了教育的连续性,为今后的国家建设培养、储备了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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