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了好久好久,终于盼到,那迟来的雪还是来了,或许,她也想念人间,想念人间的人儿……
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我独自一人,在大雪纷飞的季节,来看她了。寒风中,映在我眼底的,依旧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胡同,熟悉的房子和熟悉的门板……只是这一切少了繁花,少了绿叶,少了叽叽喳喳,少了行人……我知道,这里,在没有她的冬天,更添了一份寂寞,一份凄凉。真的好想在这里再看到她熟悉的身影,即使她满脸皱纹,即使她身形如弓,眼睛深陷……知道吗,无论岁月怎样改变她的容颜,她依旧是我曾经的依靠,曾经的温暖,曾经的珍惜……
想念她为我缝补衣服的情景,想念她为我剪指甲的情景,也想念她粗造的手,还记得,那双手,曾经为我拢起最美的发……曾经,所有情景历历在目,可是景中的主角,我却找寻不到她的身影。我想她可能是太累了,才会不等我回来就已远走。
还记得,那个夜晚,雨,淅淅沥沥。父亲告诉我,她已经离开。听后,我忘记了哭泣,忘记了眼前想要做的一切。那晚,我独自一人,在雨中,走了很久,很久。雨,打湿了脸颊;风,吹打着身体,我忘记了寒冷,我迷失了方向。最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一整夜的无眠,没有一滴眼泪,静得可怕。
第二天,父亲打电话来,问我要不要参加她的葬礼,我沉默,很久,我告诉父亲:“我不回去了。”父亲听完,带着气愤挂掉了电话。或许,正是因为这件事,每次过年回家,父亲总说我不孝。因为自她离开,我没有去她坟上磕过一个头。
其实,在葬礼的那个夜晚,我一个人,坐在学校的操场上,静静的抬着头,望着星空,没有任何表情。我没有流泪,因为有人说:“眼泪是可以带走悲伤的。”面对她的突然离开,我很无措,我始终不愿相信。知道吗?她还没有看见我结婚生子,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呢?还记得,曾经她说:“我要看着我的小公主,找到幸福。”她怎么能不守信用的离开呢?不,我不允许,所以,我不要流泪,尽管我已经难过的无法呼吸,可我还是倔强着。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一流泪,那她就真的离开了。我的眼泪里,载着她爱我的那么多记忆,我不要放她离开。或许,我是真的想用眼泪来溺死自己,以此来惩罚她的不守信用。那一晚,我将思念化成文字,诉说着悲伤,直至天亮……
新年伊始,我回到家乡,家里一片沉寂。我知道,悲伤并没有走远。我没有问父亲,她葬在了哪里,也没有问父亲,她走的是否平和。之后,父亲告诉我,她在离开的时候,拉着妹妹的手,嘴里却叫着我的名字。我知道,她很想念我。是啊,她怎会不想呢?我是她最爱的孩子,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啊。可是,那时,我却在遥远的异地懦弱,不敢面对她的死亡。是的,我的懦弱,造成了她的遗憾,我开始痛恨自己!
回家的第二天,下起了大雪。寒风很紧,扬起空中下落的雪花,洒向人间……我在这风雪中,静静走着,向着熟悉的路口走去……这是她离世后,我第一次,来到从前的院落——我儿时的家……
我以为我会很坚强,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但是当看到那熟悉的一切时,我竟然流泪了,真是迟来的眼泪啊……这眼泪,是为她而落,也为自己而落,我不该用悲伤将自己溺死,也不该将她锁在记忆里,不准她离开。或许,我不该这么自私,她是那么的爱我,或许离开才是种解脱。
可是在经历了苦难之后,她还没有看到子孙找到幸福,就带着对尘世的眷恋与不舍,离开了,这不公平!或许世间根本没有公平与不公平……
风轻扬起我的围巾,不一会,雪花落满全身。我定定的站在院落里,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只因幸福而落泪。因为,我要用眼泪,把我的幸福寄给远在天国的她。我相信她也会以另一种方式来回应我。正如,这迟来的雪从遥远的天国来看望人间的人儿……
我收起泪珠,对着雪花轻念:“来自天国的爱与祝福我已收到,谢谢您,奶奶!孙儿很想您!”
随后,我转身离开,雪花落满整个院落,一片凄凉。
雪白的小道上,浅浅的脚印,很孤单。雪渐大,不一会,脚印消失的无影无踪,寒风依旧在院落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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