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丁香花开时,在江南某个城市的教堂,举行了一对新人的婚礼。整个场景的装扮都是粉色和紫红的丁香花,一切只因那份挚深的爱恋。
子玉嫁给林宇时,心里一半怀了恨,一半怀了爱,但统统与林宇无关。
与子玉爱恨攸关的那个男人浩阳刚刚放弃了她,当然,有千种无奈和万般不舍,但是敢终还是放开了手。子玉大病一场,像一只受重创的鸟儿,奄奄一息之际被林宇轻轻救起。林宇说,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彼时子玉又伤又冷,急需温暖,于是点了头,心中却满是悲凉。
林宇太过平凡,且少言寡语。林宇有的,无非是眼里的一份踏实和挚诚,这让子玉感动,但也是只是感动。
婚后,林宇对子玉好得出乎她的意料,花瓶里的丁香花从来没有消失过。林宇总会很逢时的在花枯萎之前更换,子玉看到的总是色彩鲜艳的丁香花。爱一直弥漫在属于他和她的小家。
林宇下班比子玉早半小时。每次子玉回到家时,林宇早已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从不用子玉帮忙。子玉坐下看电视,总能在茶几上发现林宇特意买回的点心,子玉最爱吃的那几样总是轮流出现。
子玉体质虚寒,冬天一到,双脚就像冰一样冷。子玉说去买个热水袋,林宇却说那东西不安全,就帮子玉焐着。冬季的慢慢长夜,她的双脚贴在他的小腿上,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的体温一点点渗透过来,像正在把他滚烫的生命力量传输给她。子玉感觉自己正在慢慢融化,像一块过完冬的冰。
三年过去了,林宇对子玉的好一如既往。子玉太习惯了,竟心生厌烦。日子终是愈过愈平淡,而子玉是经历过精彩的女子。子玉喜欢各种艺术品,尤其对瓷器有着不俗的鉴赏能力。从前,浩阳只要一有展览一定陪她去看,但现在的林宇却对此毫无兴趣,更别说与她探讨,子玉渐渐觉出与林宇之间的差距。
日子渐深,而回忆此时开始在子玉心底一点点的复苏。是的,爱是无法轻易忘记的,何况是和她步伐那么一致的浩阳和美到销魂的爱情。三年的岁月涤荡,当初的恨早已淡去,爱却不散,如酒般愈酿愈醇,在每一个午夜时分,如幽灵般让子玉神思恍惚。浩阳成了子玉心底的一件珍品唐三彩,高贵得不带一丝烟火。而身边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相比之下林宇成了一只普通的家常瓷碗,捧在手里也能视而不见。
岁月流逝指尖,四季轮回在每一个白天和黑夜之间。又是一年丁香花开的季节,淡紫色的花处处盛开着,随处都能嗅到沁人心脾的馨香。一天,子玉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她日思夜梦的,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我无法忘记过去,所以回来找你。”是那件“唐三彩”,浪子回头了。
浩阳约子玉在从前两人常去的一家韩式烤肉店见面。而子玉进去时店里正放着当年她喜欢听的歌,看来浩阳是费了苦心要重旧梦重温的。坐在椅子上的浩阳,依然光鲜得像一件保存良好的上品瓷器,三年岁月,只为他增添了成熟内敛。
浩阳:“我准备离婚,这几年来,我发现你一直在我心里面,没有人可以取代你。我现在的财产足够让你随意买下喜欢的藏品,过上舒适的生活。我派人详细调查过,你过得并不好,你丈夫既平凡又俗气,而且连一只最廉价的古董花瓶都买不起。”
烤肉在架子上冒着丝丝热气,子玉却一点点冷静下来。浩阳滔滔不绝的说完,等她的表态。子玉轻声问浩阳:如果调查我的人告诉你,我已成了一个臃肿的黄脸婆,你还会不会来找我?浩阳说会。他回答得太快,快到显出了内心的不诚实。
子玉说,你知不知道是谁把我养得这么年轻水嫩?是我的丈夫。他为我做的,你永远也做不到。
子玉说:我们过成什么样子,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你无关。说完子玉就走了出去,再没有回头,轻松,决然。
或许子玉的内心里从未如此心明眼亮过,回首这么多年浩阳的离、弃,放眼望去,眼帘里尽是丁香花花瓣飘飞的乱影……
浩阳查子玉查得如此仔细,不会不知道三年前正是因为他的离开,使她患了重感冒,后来转成了肺炎。过了好久才治愈,却留下了病根,受不得一点烟熏,所以林宇从来不让她下厨房。而那个一心记挂着旧梦重温的男人,根本没有考虑到韩式烧烤的烟会刺激她的肺。他也许还爱她吧,但就像他当初的离开已经证实的那样,终归是自私的,永远比不上那个为了子玉戒了烟、学着做饭、暖着她过冬的男人。入心入骨的疼爱一个人,并不是每个说过的人都能不动声色地做到,而林宇做到了,她得到了就不愿再失去。原来感动和依赖,早已在同甘共苦的岁月里悄悄成长为爱情。
再午夜梦回,子玉心里一片坦然。唐三彩美则美矣,但只能锁在玻璃柜子里远远欣赏,不够真实而手中的这只碗,天天捧着用惯了,倒生出了相依为命的怜惜和安然。她愿意和他相濡以沫,一直走到天长地久。而记忆里的那一个男人,只是一程走过就无须回头的风景,从此,将相忘于江湖。
以后的日子里,再有艺术品展览会,她不再嘲笑林宇的品味,而是拉着他一起去,细细讲解。毕竟婚姻不只是坐享对方的付出,还要积极给予,努力经营。子玉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而林宇居然也听出了兴趣。再路过一只宋朝的青瓷碗,林宇说,不过是只旧碗,值这么多钱吗?子玉说,当年这世上的碗何止几千几万,唯有这一只历经千年沧桑离乱的考验而完好无损,这是岁月的残酷,也是岁月的功德。一粥一饭的恩情里,自有股纤细绵长的力量,让两个原本陌路的人,相携着生生世世走下去。这碗里盛的是爱、珍惜、温暖和坚持。越长久,便越珍贵,千金不换。
林宇看着子玉的眼睛,那里面有一份渗透世俗的从容淡然以及幸福,他明白,子玉说的一如他们的婚姻。林宇拥子玉入怀,丁香花花瓣在微风的吹拂下漫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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