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学者戴维·威尔曾做过一个研究,一个地区的夜晚灯光亮度与城市经济繁荣成正比。
深夜,即使家里没有人为你亮着一盏灯,但总有一个地方会永远明亮,会温柔地说“欢迎光临”,那就是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7月的某个深夜,我们走进了因网络而走红的上海兴国路喜士多便利店。
这家便利店附近有很多老小区,也有多家热闹的酒吧。所以即使这一天狂风大作,大雨倾盆,门口“欢迎光临”的门铃声也一直没有停过。
“我其实很缺朋友的”
卢国芳拎着亲戚从安徽带来的一大袋香辣蟹走进便利店,买了鸡排、烤肠和冰淇淋。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我们拦截住了,有些错愕地在旁边用餐区跟我们聊起来。
他今年30岁,单身,老家在河南焦作,来上海两年多了。
他在“靴子楼”尚嘉中心里面的托德斯(TODS)专卖店上班。晚上10点下班以后,他习惯来这家喜士多买些夜宵再回去,几乎天天如此。
“其實我不饿的,晚饭已经吃过了。但是我比较能吃,所以经常买很多吃的。”他说。
吃完夜宵,他会在家里做做运动,然后12点以前准时睡觉。下班后的安排紧凑而规律。
“这附近很多夜店,像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很喜欢泡夜店吗?”我们发问。
“我对夜店没什么兴趣,从来不去。”
“周末你会跟朋友聚会吗?”
“我没什么朋友的。”
“那么休息天你在干吗呢?”
“休息天我一个人……”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今天跟你们一说,我觉得挺惭愧的。你们看噢,这是我的手机通讯录……”
他翻出通讯录来,指尖轻轻滑了两下,就到底了。通讯录里大约20个人的样子。
“你看,没了,一共就几个人。我其实很缺朋友的。”他很诚恳地说。
在我们的层层提问下,他陷入了对人生的沉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上海……我人生中碰到的很多事情,我突然发现,我以前都没想过。”
他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深夜便利店里跟陌生人谈论起自己。
“每次认识一个人,我都跟人家开玩笑:帮我介绍一个女朋友吧,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前两天我刚过完生日。这个生日还是别人提醒我,我才想起来的。”
我们提出,想给他拍张照,他很配合地同意了,指指眼前的食物说:“没关系,你们也可以吃的……有机会的话帮我找个女朋友。”
拍完照,他表现得如释重负地说:“那我现在可以回家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消息:“你们不会还在那里抓像我这样的孤魂野鬼吧?”
“但生活很充实”
午夜零点时分,大雨噼里啪啦下起来了,一位染着灰绿色头发的女孩吸引了我们的目光。
她穿一件草绿色长裙,配上灰绿色头发,非常“二次元”。
我们上前搭讪时,她正独自坐在面对马路的吧台前,看着玻璃窗外的雨,就着瓶美年达,默默吃一碗盒装拌面。
没等我们开口,她就主动打招呼,“你们是记者吧?这么晚还要工作啊?”
她叫黄晓雯,今年30岁,来自厦门,讲话时有浓浓的闽南口音,很会聊天。
“我大学也学新闻,但没有像你们一样坚持下来,改行做金融了。”
“今天晚上,我先是一个人在徐家汇看了场脱口秀。看完后不想回家,就散步到这附近,去对面酒吧喝了两杯。”
晓雯告诉我们,出现在喜士多,是她周末“一人份”夜生活的插曲。晃到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太早回家。
“喝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反正酒有点烈。因为家在普陀,回去还要好长时间,我怕自己醉晕在路上,所以吃点东西垫一下。”
“那你怎么一个人去看脱口秀,不跟朋友一起?”我们有点好奇。
“你们就不要多问了,反正就是这么惨。”晓雯有点苦笑,“所以你们过来跟我搭话,我非常开心。”
“我觉得看脱口秀很解压。平时工作压力太大了,陆家嘴的金融公司,你懂的!”
“一到周末,我就疯狂地想要给自己找出路,要不然觉得自己活得太压抑了。”
店外的雨更大了,晓雯沉默了一会,忽然放慢了语速:“其实朋友们都羡慕我在上海。来上海11年了,有时回厦门,会觉得那边生活节奏太懒散。在上海就不一样,虽然吃饭常常在便利店解决,但生活很充实。”
吃完便当盒里最后一口面,晓雯起身离开,消失在雾茫茫的大雨里。
形形色色的人如走马灯一般
“今朝这种鸡爪搞活动对伐?”老杨熟门熟路地在冰柜那里拿起两盒泡椒鸡爪,顺手再拿起一盒牛奶走到了收银台。
他几乎每天都来,对促销活动了然于心:“一盒15.9元,买两盒的话才9.9元一盒。”
老杨对于我们的搭讪一开始抱持着谨慎态度:“没啥好讲的。”
可他出门之后却站在自行车旁招手让我们过去:“你们要我讲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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