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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动画往事

时间:2023/11/9 作者: 畅谈 热度: 15479
宅少

  

  “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是非善恶,只有永远倔强不甘的热血少年。”《哪吒之魔童降世》热度强劲,反复给观众强化一种思想:不认命,你就是自己的英雄。片中哪吒和敖丙于熊熊烈焰中对立,视觉呈现上的冲击力让人动容。

  中国动画涌现越来越多新的内容与形式,赢得外界阵阵掌声,但这些华丽成果背后,還隐藏着许多中国动画不为人知的辛酸往事。

  开篇

  1897年7月,美国人詹姆斯·里卡顿带着爱迪生公司的电影走进天华茶园,引起全上海的注意。这里面,就有早年从宁波来沪淘金的邵玉轩。看到银幕上变幻的光影,邵玉轩心想,这玩意儿一定能卖大钱。

  只可惜,1920年,电影梦还没开始做,邵就因病去世。弥留之际,他帮儿子邵醉翁买下“小舞台”剧院。父亲走后,邵醉翁开始经营文明戏。不料,随着外国电影涌入,观众迅速流失。眼看大势已去,邵醉翁转身去琢磨电影,5年后创办“天一影业”。当时,他弟弟邵逸夫还在念中学。

  香港的“邵氏电影”,八字还没一撇。

  几乎同一时间,20世纪初的上海,同样被电影吸引的,还有万氏四兄弟。

  不过他们的兴趣不在故事片,而是正片前的动画。彼时,《大力水手》《勃比小姐》以插片形式出现在电影片头,引起四人强烈的好奇:美国人到底是以何种秘技,让这些手绘的小人动起来的?

  万籁鸣与三个弟弟生于南京,从小顽皮好动。为了训练四人脾性,母亲买来纸笔、烟盒,让他们临摹绘画。没想到,四人从此沉醉绘画,无法自拔。

  由于家境贫困,17岁时,万籁鸣辍学去南京,一面以誊写讲义为生,一面开始自学各种绘画技法。恰好这一年,商务印书馆开设影戏部。拥有画报工作经验的万籁鸣,带着弟弟入职“商务”,接触电影制作。

  看到美国动画片的第一眼,万籁鸣就着了魔,发誓要把它做出来。

  1919年,为了揭开它的秘密,万氏兄弟写信求教欧美制作人,却未得到任何回应。万籁鸣不甘心,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能让西方独擅其美。于是兄弟四人在上海闸北区一间7平方米的亭子间里钻研动画技术。4年间,他们紧衣缩食,变卖财产,忍受饥寒。在经济最困难时,还买了台二手摄影机,历经上百次的试验,终于搞懂了动画制作的原理。

  商务印书馆闻讯,邀请他们制作广告。随后,万氏兄弟画了960张手稿,制作出一分钟的动画广告。但在尝试了几次广告制作后,四人却将商客拒之门外,不再借此盈利。对他们来说,做出心目中的理想作品,才是正事。

  为此,兄弟四人到处筹资、借用器材,一面上班,一面继续在亭子间里研究短片制作。又一个4年过去,在设备极其简陋、没有任何技术参考的情况下,四人靠着不断临摹美国人的作品,做出了12分钟的短片《大闹画室》。

  第一部国产动画,就此诞生。

  生不逢时

  1927年,《大闹画室》上映,轰动上海滩。但动画片并未受到资本家的青睐。3年后,万氏兄弟拍出《纸人捣乱记》,各大影业这才相继开设卡通科。次年,“九一八”事变爆发,面对外敌入侵,万氏交出短片《同胞速醒》。随后,全国各地都有呼唤抗敌的作品出现。

  中国动画诞生之际,正值山河破碎之时,动画人根本无心娱乐,去制作迎合市场的作品,必须明确教化,启蒙同胞。正因为如此,动画制作从一开始就很难得到大规模的资金支持。

  万氏克服重重困难,才做出第一部有声动画《骆驼献舞》。这期间,他们拒绝了大量赚钱的机会,一心钻研技术,制作水平越发成熟。无奈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炮火声中,万籁鸣只能去武汉避难。

  而这时,迪士尼已经开始制作音画同步的彩色片。

  1940年,《白雪公主》闯入上海,票价奇高,却场场爆满。资本家见状,忙去找返沪的万氏兄弟,希望做一部动画长片。

  万籁鸣幼年看过孙悟空的皮影戏,对此念念不忘,于是签订合同,花5个月时间,精心设计了人物造型。

  结果片子还没开始做,资方听说胶片涨价,临时撕毁合约,转卖胶片发财去了。万氏的《大闹天宫》就此落空。正在懊丧之际,新华联合影业找上门来,递给万氏《铁扇公主》的剧本,双方一拍即合,立马着手制作。

  经过115名绘制人员的合作,历时18个月后,中国首部动画长片《铁扇公主》如愿完成,一经上映,迅速引爆整个上海滩。其势之盛,连东南亚的观众也为之迷狂。

  1941年《铁扇公主》的爆红,让万氏看见了曙光。如果不是时代飘摇、炮火肆虐,在《铁》的基础上,完全有可能做出更优秀的作品,进一步缩小与西方的差距。

  当时,上海横跨政商两界的人物,手握巨资,大有入局之心。岂料,不久后,太平洋战争爆发,人心惶惶,市场萧条。原本打算投资第二部长片《昆虫世界》的新华影业迅速收手。熬夜绘制的样稿,一夜间化为废纸。

  《大闹天宫》的悲剧,再次重演。

  而万氏兄弟的遭遇,也是中国动画起步时困境的缩影。具备商品属性的动画电影,在其诞生之时,就注定会被资本意志所左右。万氏再厉害,也无法突破资金的困局。兄弟四人那温热的、用动画为民族争光的心愿,在剧烈的时代震荡下,只能落得烟消云散。

  直到建国后,他们才迎来真正的曙光。

  荣光

  1950年,东北电影制片厂美术片组组长特伟前往动画发源地上海,为更好制作美术作品进行筹备工作。时年3月,22名动画人抵达上海,成立上影厂美术片组。

  随后,万氏老三万超尘、木偶艺术家虞哲光加入该组。3年后,北京电影学院动画专修科主任钱家骏,携8位毕业生加入。他们后来创作出《大闹天宫》《哪吒闹海》《黑猫警长》《葫芦兄弟》《邋遢大王》等一系列经典作品,为一代人留下温暖的回忆。

  次年,万籁鸣又从香港返回内地。随着更多导演、作家、编剧、音乐家、画师的加入,美术组迅速壮大,最终于1957年独立成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

  他们的开山之作,一部是《骄傲的将军》,另一部是《神笔马良》。

  当时,上美聚集了中国最牛的动画人,几乎占有全国的创作力量。此外,还有黄永玉、张光宇、张仃这样国家级的绘画大师来参与设计。剧作、音乐、摄影等组,人才济济。作家马国亮、作曲家黎锦晖,都在厂任职。

  一边制作,厂长特伟一边从各地招人,将油画、国画、雕塑、版画、壁画、工艺美术的学生,一一纳入麾下。为了发展民族风格,厂内学习会,不但请叶浅予这样的名家授课,还请京剧、评剧、滑稽戏演员前来表演。

  在技术突破的基础上,上美又成立文学组,四处收集民间故事、神话传说、抒情长诗,不断丰

  富剧本题材,将民族化叙事,推向了一个极致。大量的故事,经全国文化单位的收集,被油印成册寄到这里。这些册子里,出现过《雪孩子》的剧本,也诞生了《阿凡提》的雏形。

  每部动画,组员都当成了一次艺术创作。当时上美流行的一句话是:“现在苦一点,东西出来你心里就甜了。现在甜了,东西出来永远是个遗憾。”

  在这样的氛围里,1961年,以上美为主阵地的中国动画,终于迎来了第一个艺术高峰,交出了那部让后辈仰望的《大闹天宫》。

  法国《世界报》称赞它直逼迪士尼的美感,又完美表达了中国的传统艺术。美联社也发文:“它比迪士尼的作品更富幻想,美国不可能拍出这样的动画片。”

  冲击

  1978年,为准备献礼建国30周年,上美打算交一部超越《大闹天宫》的作品。一开始,题材定为《三打白骨精》,经过讨论,特伟最终找到严定宪、王树忱、徐景达三位骨干,拍摄《哪吒闹海》。

  《哪吒》最终收获的赞誉,并不亚于《大闹天宫》。许多外国制作人都觉得,独树一帜的“中国学派”,已经到达世界一流水准。随后,动画片《九色鹿》、剪纸片《火童》、水墨剪纸片《鹬蚌相争》、木偶片《西岳奇童》等相继诞生,延续了之前的民族风格。

  而就在这时,随着电视的普及,国外的系列动画开始占据屏幕。以单集动画的体量和创作周期,已经远远无法满足新一代观众的需求,更无法和汹涌而来的外国动画相抗衡。外片造型新颖、故事新奇,富有娱乐性,且不以教化、艺术熏陶为主,牢牢抓住了孩子们的眼球。

  突如其来的压力,迫使上美重新制定发展方向,大力开发系列动画。

  他们很快交出了几部作品,《邋遢大王奇遇记》《金猴降妖》《黑猫警长》《葫芦兄弟》《阿凡提》……那些倾一代动画人心血结出的果实,组成了“80后”“90后”们关于国产动画最早的记忆。连片头的主题曲,也承载了无数童年欢笑。

  然而,系列动画上马后制作上的弊端,也日渐突显。由于体量相对较大,不可能不计成本和时间去投入,各种材料也就难以精雕细琢。胡进庆动手制作《葫芦兄弟》时,预算已低到每一格画面只有几毛钱。原本动画取材于民间故事《十兄弟》,为了压缩成本,十兄弟变成了七兄弟,七个葫芦娃的造型相同,只是上色区别。各路反派,也只能抽象成两个妖精。

  多年后,胡老接受采访直言,当时完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剪纸原件都是黑线,为了好看,只能把重心放在剧情编排上。

  可实际上,这已经是最佳解决方案。要知道,以早期的方式制作,一部26集的系列片,要花5年,根本无法满足观众。就算把上美50年间生产的动画全拿出来,每天只播30分钟,都不够一家电视台播3年。

  彼时,雄踞龙头的美、日动画电视片体量巨大,在本土设计完原画后,打包到中、韩等地进行加工。内地的动画人,成为了最佳人选。日本动画《名侦探柯南》《火影忍者》,还有美国的《花木兰》《蝙蝠侠》,许多我们熟知的作品,背后都有中国加工的影子。而在此过程中,从业者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美、日漫画风格的影响。

  希望

  从1919年万氏的亭子间算起,中国动画,已经走过了100个春秋。

  回望这100年,中国动画踏过的荆棘,难以细数。这里面有炮火的轰炸,有改革的困境,还有久久的沉寂。自始至终,它都没能走出一条持续发展的坦途。

  2000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国产动画与世界一流水准的差距,让观众感到失落。但一年又一年里,仍然有一批热爱动画的从业者们,像当初的万氏兄弟一样在努力探索、刻意求精,认真编织属于我们的故事。否则,我们不会有《大圣归来》和《白蛇·缘起》这样相对成熟的作品,也不会有《哪吒闹海》40年后的《哪吒之魔童降世》。

  诚然,渐渐起势的国漫,还有趣味、故事上的种种不足,能否在新起炉灶之际,从上美前辈的果实中汲取营养,有待期许。而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应该保持足夠多的耐心。尤其应该对一代又一代真诚付出的动画人,表示一份敬意。

  在中国动画这首满纸辛酸的百年长诗中,如果没有他们克服重重困难,披荆斩棘,也不会有我们成长记忆中的声声咏叹。

  时至今日,“中国学派”已成往事,“黑猫警长”化作情怀。所谓的“国漫崛起”,并非一日之功。中国动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哪吒闹海》到《哪吒之魔童降世》,40年过去了,那群渴望好故事的人,一直都在。(资料来源:《国家人文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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