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下的一場雨终于让杨冲可以喘口气儿。
以往,凌晨4点,当大多数人还在熟睡中时,杨冲就已经和他带领的团队在田间地头忙得热火朝天。
杨冲是一名农业植保飞手。飞手,又称无人机驾驶员,在今年4月被人社部等三部门列为13项新职业之一,农业植保飞手是无人机飞手的一种类型。
三十出头的杨冲干飞手已经三年了,被称为“涿州无人机第一人”。每年4-10月,是农业植保飞手的工作旺季。“有时候一天只能睡两个小时。”他苦笑,“以前总笑话别人,现在轮到了自己。”
人社部近日发布的《无人机驾驶员就业景气现状分析报告》显示,目前我国无人机驾驶从业者总量达数十万人,就业领域以影视航拍、农林植保、电力巡检、航空测绘为主,约占总数的55%以上。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国内无人机保有量己超过100万架。IDC(国际数据公司)数据分析显示,到2019年年底,我国无人机年销售量将达到196万架,其中消费级无人机150万架,工业级无人机46万架,预计未来五年无人机驾驶员人才需求量近100万人。
一小时60亩地
一路向南,大巴驶出北京,窗外的高楼被郁郁葱葱的大树和广袤的田地所替代。大约一个钟头,大巴进入了河北省涿州市。
涿州距离北京70公里。掀开历史的幕布,这里是刘备、张飞的故乡,是“桃园三结义”的故地,亦有依旧岿然矗立的辽代双塔,还曾在清朝被乾隆御封为“天下第一州”。
见到杨冲时,他正蹲在仓库门侧的石阶上打电话。一天24小时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他都在与客户电话沟通各种各样的问题。
上午9点一刻,杨冲和团队其他三人像往常一样,在无人机仓库前开了个小会。由于下雨,原定于凌晨4点打药的农户未完成作业。天空放晴后,他们四人商议一行人前往农户谢春元家。
杨冲介绍,涿州种植水稻的农户都集中在百尺竿镇,6、7月份,正值水稻需要打农药的时节。
谢春元家位于百尺竿镇的东北侧,自家盖的三层小楼面朝60亩田地,这已经不是杨冲第一次来这里打洒农药。一番攀谈后,团队里的王群开始做下地测绘的准备一一穿上利于在水稻田里行走的雨胶鞋、戴上遮阳帽,胳膊上套上套袖。
手持一根细长、近似“蘑菇头”般的测绘器,王群开始沿着整片地的四周进行测绘,标定出需要喷洒农药的水稻田范围以及面积。这些数据将实时传到无人机平台极飞云的后台,以便于无人机能够更加精准地喷洒农药。
测算了准确的面积后,团队将农户自行购买的农药按照比例进行配比,调出适合的浓度。
“去年配药的时候,每个人都戴着大白口罩,那种大白药瓶子,滴一滴就能腐蚀皮肤。”团队成员贺怡和张屹立一边低头捣鼓手中的瓶瓶罐罐,一边解释。
尽管配药时戴着专用的塑胶手套,在配完农药后,贺怡还是找来了车上带来的水,用强碱性肥皂反复搓洗双手。
一切准备就绪,满载农药的两架无人机被安放在地头,等待起飞。
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60亩地便己喷洒完农药。
杨冲告诉记者,旧式的洒农药方式累人又费时,背着30斤重的农药桶在地里,身上被勒出血印子不说,一天早出晚归最多只能作业15亩地,60亩地最少得花4天时间,洒药还不均匀。
“用旧式的方法洒农药,不小心打到身上会中毒。太阳暴晒下,每年都有被热死的农民,真中暑之后人就站不起来了。”杨冲表示。现在,上了年纪的老人已经没有体力来干这种重活,年轻人也不愿意干。
无人机植保的价格在一亩地10元左右,2017年开始,无人机喷洒农药迅速铺开,“如今涿州的农民,即使没用过,也都听过。”杨冲表示。农民们慢慢摒弃了旧式洒农药的方法,选择无人机喷洒农业这种新方法。
有市场也有风险
杨冲是在2016年开始接触无人机的。
高中毕业后,杨冲选择了去部队当兵。退伍后,在辗转建材、安防、汽修等工作后,杨冲听闻无人机企业极飞开设了无人机的课程并对外培训,便第一时间报了名。
杨冲以交押金信用租的方式拿到了人生中第一架农业植保无人机,开启了自己的飞防生涯。
如今的杨冲也是涿州的一个创业名人了。许多涿州的农民都知道,当地有个用无人机给大伙儿喷洒农业的小伙子,骑着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
每年的9-10月,各地的农业植保无人机飞手都会从西面八方汇聚到新疆。这里有着全国60%的有机棉田。杨冲2017年也曾跨越近3000公里,在这里“战斗”过。
“那时候,我们从海南一路北上,一直打药打到新疆,几个月的时间都在外地奔波。”据杨冲介绍,全国这样游击式的飞手不在少数,有些人甚至半年或一年才回一趟家。
如今,杨冲和他的团队更希望将老家河北作为主要阵地。杨冲向记者介绍,河北目前有9000多万亩耕地,用无人机植保作业的不及5%。“现在我们团队的四架飞机累死累活一年也打不了多少亩地,涿州再添10架无人机也不够,市场还很大。”杨冲感慨。
团队成员贺怡之前一直跑长途运输。去年,他主动找到杨冲,转行成为一名植保飞手。
接触无人机植保作业后,贺怡发现这件事儿并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样简单。“在打药的同时,还要学习各种相关知识。”他举了一个例子:“就拿麦子除草这件事来说,应该怎么除,什么时期开始打药,麦子的生长周期等,都要了解得很全面。”
此外,无人机打农药在带来便利的同时,也有着潜在的风险一一雾化程度高。常规手动喷雾,喷施草甘膦等灭生性除草剂很容易对植物造成飘移药害,在有风的情况下尤甚。而且无人机采用航空超低容量喷雾法,雾滴细小,飘移更远,给下风头的农作物造成药害的可能性更大。
近两年来,无人机打除草剂不当被告上法庭的案例不少,如何规避这种风险,也是农业植保飞手需要注意的,毕竟出了事儿是可能吃官司的。
能吃苦才能坚持
飞手职业一直有着高薪的传闻。
杨冲透露,在涿州这个县级市,做飞手的收入确实要比一般工薪族挣得多,但并不稳定。“月平均收入过万没问题,但也有一个月一分钱不挣的时候。”他给有志于加入农业植保飞手的新人打了一下预防针,“一定要能吃苦,否则很难坚持。”
冬天,是农业植保飞手的“淡季”,这时的杨冲悠闲自在许多。
这个时候,杨冲会跟踪无人机新品、和新老客户联络感情、推广无人机的使用、为下半年做准备。同时,他还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提起幼儿园刚毕业的儿子,杨冲尽显父亲的慈爱。
杨冲之前还有着画沙画的爱好,曾师从沙画大师苏大宝。“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太忙了,没时间静下心来,都好久没拿出来画了。”
忙完上午的活儿,杨冲团队四人来到镇上的餐馆吃午饭。“如果是去外地打药,经常是忙得吃不上饭,也没地儿吃饭。”杨冲无奈地表示。
席间,大家“调侃”杨冲有时饿了就拿小浣熊干脆面当饭吃,家里的方便面堆得一摞高。杨冲笑笑:“现在确实是因为饮食不规律落下了胃病,忙的时候根本顾不上吃饭。”
午饭接近了尾声,贺怡接到农户打来的电话,说是下午的打药取消,原因是农户听到广播这两天有雨,担心雨水会影响药效。
这么早收工在农忙时实属不易。
回程路上,杨冲称今年团队的业绩应该会比去年翻一倍,他计划再购入一辆车,将四人的小团队分成两组,覆盖更多的农田。
杨冲认为,无人机植保只是打开智慧农业的一扇大门,打药也只是最基础的工作。今后,无人机在农业还会有深度的应用,比如用卫星或者航拍来监测农作物的生长、受灾情况等。
杨冲—直都有个飞行梦。
“每个小男孩都这样吧!”杨冲回忆,“高中时我最爱玩航模了,可那时候没钱买。拿到从军通知书那天,得知被分配到维修飞机的空军机务部队后,我当时还兴奋了半天。从部队出来走上社会后,我业余也经常从淘宝买些航模自己组装。”
不过,在接触无人机并以此为职业后,杨冲才真正感受和享受到飞行的快乐。他离自己的飞行梦又近了一步。(资料来源:《中国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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