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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试着找回邻里关系最美的样子

时间:2023/11/9 作者: 畅谈 热度: 11113
张笛扬 车凤

  

  

  2017年3月,傅柳惠离开了生活二十多年的福建龙岩,定居250公里之外的泉州市聚龙小镇。她举家搬迁,是因为被小镇的邻里关系所吸引:“完全没有都市人之间的陌生。”

  之前在城市的生活经验是,“邻里之间见面顶多点个头”。到了小镇后,傅柳惠发现左邻右舍间还会经常串门。

  “像是找到了儿时的感觉。”傅柳惠觉得自己选对了,她所中意的聚龙小镇其实是一个拥有7000人的居民社区,位于泉州市惠安县西部山麓,由于社区开发者的推动,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陌生人,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熟人社会。

  这个有别于当代人际关系的共同体,已引起越来越多的人文、社科学者的关注,将这里当成社区治理的样本加以研究。

  感觉“有点不现实”

  请客吃饭,是小镇的文化之一。

  偶尔,傅柳惠会下厨掌勺,邀请邻居到家中做客。半只红烧鹅刚端上餐桌,隔壁的卢瑞珠就在微信群里吆喝,欢迎大伙去她家里吃饭。

  “人多更热闹。”傅柳惠放下手机,就撕了一张保鲜膜,盖住盛鹅的钵子,然后捧着钵子和邻居们一块赶到卢瑞珠家,十几个人共进晚餐。

  现在己对这种“邻里宴”感到习以为常的傅柳惠,刚搬到聚龙小镇时,遇到陌生邻居请她到家中做客,会感到很意外。融入之后,傅柳惠又发现一些想不到的事,不少业主出远门时,会把钥匙寄存在邻居家中,委托邻居方便时帮他们打开窗户通通风,或是给家中的植物浇浇水。

  2017年9月,傅柳惠刚进大学的女儿,远在千里之外也感受到了小镇邻里之间的融洽。傅柳惠女儿的学校在长春,新生入学时,一位老家是长春的小镇业主正好在那边,听说后就主动去机场接机。

  后来天气变凉了,“邻居还去学校给我闺女送了衣服,请她吃了顿饭。”傅柳惠觉得“这样的邻里关系有点不现实”。

  如果说“不现实”的小镇像个“乌托邦”,义工就是“乌托邦”里的另一道风景,他们自发成立了自己的组织“义工社”。

  2016年12月,义工社在社区做起了爱心简餐,没有定价,业主和路人就餐后可随意交纳餐费,运行一年来,餐费收入和业主的捐赠,倒也能维持简餐成本。

  数一数,义工社共有150多人,分成了环保组、关爱组等多个小组,关爱组的主要任务是探望子女不在身边的老人。

  小镇业主中有大量外来人口,不少老人远离子女独自居住在此,“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义工颜夏山说,他们去年通过物业公司摸底,发现有一百多名老人在社区独居。义工社登记造册后,安排关爱组的义工经常去他们家中探望,了解有什么需求,这被他们称为“互助式养老”。

  颜夏山经常探望的唐淑敏,今年已经84岁,两年前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吉林延边,独自到3000公里外的福建泉州居家养老,图的是那里的气候:“起码能多活5年。”

  唐淑敏的丈夫已去世多年,子女们都没到退休年龄,没法过去作陪。为让孩子们放心,她学会了使用微信,每天和大儿子通过视频聊天,并在屋内装了摄像头,让儿子时刻都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每天练习书法成了老人最大的乐趣。虽然身在异乡,但有义工们的关照,唐淑敏“一点都不觉得孤单”。

  接触唐淑敏之后,颜夏山决定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所有子女不在身边的老人,让他们有困难随时找他,别人都笑称63岁的他是“小老人”照顾“老老人”。

  看到小区的义工组织如此活跃,今年刚入住的傅柳惠也加入了义工社,成为关爱组的一员。她还加入了社区爱心顺风车队,每天都在微信群里发布自己的出行信息,免费捎带顺路邻居。

  不可复制的特色

  在聚龙小镇被激活的社区关系,引起了不少专家学者的关注。车凤是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一直从事中国传统文化与家园建设等课题研究,聚龙小镇是其深入研究过的样本之一。

  “聚龙小镇有很多不可复制的特色。”车凤说,那里既有“乡绅”自治的意味,也有社区内部的文化治理和人情功效。文化学者余世存觉得聚龙小镇是一个有典型意义的样本,承载了创建者、参与者和无数在其中安居乐业者的梦想。

  他们笔下的“乡绅”“创建者”,是指聚龙小镇的创建者郭无争,他出身贫寒,高中毕业后当了一名石匠,后来在西藏创立南方建设集团,2007年回乡开发了聚龙小镇。

  “我一辈子只开发了这一个房产项目。”郭无争说自己不是一个房产商,在小镇强调“挑战没有人情味的都市圈”是想找回儿时的乡愁,比如记忆中的夜不闭户,他在小镇的别墅就从不锁门,邻居们随时可以进出。

  郭无争的挑战目标还包括,小镇每个人见面都要微笑,看到垃圾随手捡起,做到_人过地净”,但作为公司,无法对业主下指令,于是他就先对公司员工提出要求,让员工必须做到,由此带动业主。

  为了儿时的乡愁,郭无争不惜投入巨资用于社区的公共建设,公司在社区里建造电影院让居民免费看电影,文体活动中心为喜欢舞文弄墨的业主免费提供笔墨纸砚,湖边音乐茶座随时给休憩的业主提供免费饮品。郭无争希望通过这些努力能提升业主的尊崇感和归属感。

  毫无疑问,郭无争本人的情怀和公司的财力投入,是聚龙小镇能走到今天的一个关键因素,但不能忽视的另一因素是业主的经济条件。

  聚龙小镇的业主普遍都有两套以上房产,到小镇购房大多不是刚需,而是为了追求品质,甚至为度假而去,这一群体入住后,更有“维护环境”的意识,也更加容易接受已经制定好的规则。

  与郭无争共同开发聚龙小镇的郭振辉并不否认,营造友好和睦的邻里氛围,也是房產营销手段之一。但在他看来,这与追求淳朴乡情并不相悖,二者可以兼得。

  小镇的做法一度引起当地政府的猜疑,觉得是为了卖房而制造的噱头,一位市委主要领导还派秘书到小镇暗访,最后肯定了小镇的做法。

  生活在小镇的业主,现在最津津乐道的是他们的“业主意识”。2016年6月,小区内面积近300亩的聚龙湖受到污染,蓝藻泛滥,根治的办法就是抽水清淤。物业公司本来计划花钱请工程队进行湖底清淤,出人意料的是,抽水的告示发出后,小镇居民竟自发前来清淤,持续了二十多天,物业没花一分钱。

  当时正在休假的业主陈红标,坚持每天都到湖底清淤8个小时。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在现代小区中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

  对于发生在聚龙小镇的一切,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郭于华的评价是,从社区自我管理的角度来说,聚龙小镇自发秩序形成的扩展过程,为社会管理提供了参照。(资料来源:《南方周末》、澎湃新闻)

  学者车凤眼里的聚龙小镇

  2013年明,聚龙小镇举办了一个文化论坛,当时的组织者里有一个是我的朋友,他就邀请我说,“你一定要来这个地方看看,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小镇。”

  我当时想象中应该是一个古镇,比较有历史文化积淀的那种,就欣欣然去了,后来才发现和想象的截然不同。一开始有些失望一—这不就是_个大的房地产项目吗,也可以说是一个大型社区,但它是2007年才创建的,并没有很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一进入这个地方,看到了外在的景观后我就想:我本来是冲着文化去的,估计不会有太大的收获了。

  然而,在小镇呆了一天多之后,我发现这个地方确实有些特别:这里边的小镇居民,真的有点像脱离时代似的,活在自己的一种生态里边,就像《桃花源记》里写的,“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当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的确会觉得,这个小镇的居民活得似乎非常单纯,人与人之间也是比较温暖有情的。当时住的酒店里,纸巾盒、水杯上面都有一行字,叫“挑战没有人情味的都市生活圈”,虽说这句话从理论上讲并不很严谨,但它能让你感觉到一种精神,就是有人想去改变人际的冷漠和隔绝。当时接触到的小镇人,基本上都没有太高的学历,但是都是笑意盈盈的,的确很热情很实在。

  第一次去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而且隐约给了我一种震动:原来我所接触的中国传统文化,仁义礼智信的人格修养也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追求也罢,更多是书本上的,或者说是一种“说法”,但是在聚龙小镇,传统文化是一种“活法”,他们在践行很多理念——虽然说这种践行很多时候他们似乎是出于本能一样的,并不是先有了对理论的认识再去做,而是觉得本来就应该这样做、这样活。

  一个人所受的大部分教育,主要来自几个方面: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对教育的诗意的描述曾经打动了许多人,他说,教育其实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個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中国古人讲,君子有个使命叫作“化民成俗”,其实聚龙小镇也是在化民成俗。

  除了宣传语、文明公约,小镇还有很多特殊的教育场所,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它的信用良品店。虽然都是不设收银员的自助类型商店,但是与马云在做的无人商店不同,小镇的信用良品店不是靠先进的技术手段来管理和约束顾客,而完全靠的是一种“自觉”,这家店里不仅没有收银员,也没有安装摄像头,靠的就是儒家讲的“君子慎独”。有些人开玩笑说,在这里,想做坏事的人都不好意思做,因为在一个人与人之间普遍缺乏信任的大环境中,这种无条件的信赖和尊重会让人内心产生很大的震动。

  所以说,这个地方培养公共文明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有的是有形的,看得见摸得着,有的是无形的,“百姓日用而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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