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联合国秘书长的潘基文,皮夹子里始终放着一张已磨损的中文纸片:“三十而立,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6月21日,获得连任的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以这段《道德经》的收尾名言结束了自己第二任期的就职演说。
不少人都觉得,潘基文在过去4年多时间里实在太沉默了。在公开场合,人们常看到他脸上那副典型的东方笑容,却很难指望这位现任联合国秘书长说出什么刺激话来。以至于在担任联合国秘书长两年后,一项调查发现,81%的美国人要么对他没什么看法,要么根本没听说过他是谁。
连他一些下属也感到沮丧,身为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的公开声明有时根本引不起注意。“无论他做什么,就是无法激起强烈反响。”
“潘基文缺乏魅力,没有主见。”在提交给本国的一份报告里,挪威驻联合国代表毫不客气地批评道。
低调的隐形人
前几天,当这名67岁的韩国男人宣布谋求连任时,许多国家出面表达支持。不过,法新社记者注意到,直到今年初,他还被一些联合国大使批评缺乏领袖魅力。
这种批评从他2007年刚上任时就开始了。和他那位能说会道的前任安南相比,他的领导力一度受到质疑。人们觉得,与安南相比,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实在没有存在感”。一次,美国《华盛顿邮报》的文章甚至措辞强烈地指责说,“潘基文经常对独裁者的残忍行为保持缄默。”这让人很难想象,上世纪60年代在首尔国立大学读书时,潘基文曾高呼着“自由”的口号上街游行。当时,为了反抗韩国的独裁者朴正熙,他一度被投入监狱,“手脚也被士兵们捆绑着”。
经过几十年历练,当年的激进少年如今已成为3个孩子的父亲,以及助手眼里“静默外交的大师”。有时候,他自己也颇感矛盾地表示:“我是出了名的隐形人。”
这导致一些人权观察家批评他对某些人权问题缄口不言。人权观察组织联合国事务负责人波罗皮恩就说,他的第一任期“令人失望”。
“潘基文会见了缅甸最高军人统治者丹瑞大将、被指责在内战中无故伤及平民的斯里兰卡总统拉贾帕克萨等人,但却没有取得显著成果,”批评者说道,“最终只是降低联合国秘书长的威信。”
不过,面对这些批评,这名从负责礼宾事务的低级官员一步步爬上高位的老人坚信:联合国秘书长需要的不是擅长使用华丽词藻的“政客”,而是能真正办成事的“外交官”。
事实上,在私下里,这个“沉默”的联合国秘书长,有时却会因为啰嗦和过于直接而让人厌烦。用他自己的话说,“在所有这些非常棘手的领导人方面,我敢说我比任何前任都要更加直言不讳。”
前些日子,他给也门总统萨利赫打了3次电话,指责萨利赫“武力镇压”,并苦口婆心地敦促也门施行改革。在这场据说谈话气氛相当火爆的通话最后,忍无可忍的也门总统忍不住质问道:“你怎么老打电话给我?”
6月9日,他又“非常想与阿萨德说说话”。在位于纽约联合国大厦38层那间办公室里,他一次次拨通叙利亚总统的电话。但据联合国发言人透露,对方的回答是,“总统不方便”以及“总统仍然不方便”。
与公开场合的低调不同,潘基文对于私下沟通常不厌其烦。电话是他常用的手段,身边的工作人员早已经习惯的一幕是,他常常到晚上8点,还在“煲电话粥”。
今年年初,他跟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通了个长达40分钟的电话,试图说服对方放弃武力镇压,实施改革。2007年3月,他在电话里因达尔富尔的人权灾难而强烈指责苏丹总统巴希尔。他的一名助手回忆说,他“透过墙壁听到了咆哮声”。
沉默的工作狂
“我一直坚守一个原则,那就是要区分什么应该发出声音,什么时候该默默在幕后处理。”偶尔,这名饱受批评的老外交官也会这样为自己辩解。
他的皮夹子里放着一张已磨损的纸片,上面写着“三十而立,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的汉字。“我坚信接触,坚信对话胜于对峙。有时,这种外交活动是公开的;有时则是在幕后进行的,因为幕后外交取得成功的几率往往最大。”在一篇公开发表的文章里,他写道。
根据这个原则,他选择对民主主义、女性权益等“普遍价值观”,以及气候变化等全球性问题发出强烈声音,但对具有利害关系的地区纷争“应坚守正直的中间立场”。
早在接受任命的致辞中,他就向人们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在亚洲,谦虚是一种美德,不过谦虚是在行为上,而不是在远见和目标上。”
在韩国一座被战争摧毁的小村里长大、“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穷少年”主政联合国之后,带来了许多不为西方人熟悉的风格。比如,上班第一天那个寒冷的冬天早晨,他没有坐车,步行走到了联合国大厦,开了联合国历史上的先例。
关于潘基文的经历,一个广为人知的故事是,18岁那年,他在高中的一场英语竞赛中获胜,并获得机会到美国白宫参观,与美国总统肯尼迪握了手。据说,他从那天起发誓要成为一名外交官,并为此付出刻苦努力。熟悉他的人回忆,在韩国担任低级官员时,他对遇见的每一位部长都点头微笑,并因此累得够呛。
另一名韩国的大学教授则回忆起他努力学习英语的场景。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这名教授乘火车去外地,偶然间发现旁边有个人戴着耳机,紧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我悄悄地听了听,原来他是在说英语。当时我还想,这个人已经不年轻了,这么用功学英语可真是奇怪。后来我才知道,他当上了联合国秘书长。”
他把这种刻苦和温和的风格带到了联合国总部的办公室里。每天,这个头发花白的工作狂会提前两个小时到达办公室,并且总要带一摞文件回家加班。以至于,联合国发言人马丁·内瑟基每天得在凌晨4点30分起床,为他准备新闻摘要。
稳重的改革派
就連那些批评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勤恳,以及低调而高效的处理能力。
他的第一届任期并非一帆风顺。自上任伊始,潘基文就举起改革旗帜,向官僚主义和低效率的联合国组织开刀。尽管遭到一些人员公开反对,但潘基文并没有停止改革的步伐。
为了推动改革,他甚至少有地公开抨击联合国“在基本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了难以置信的大量时间”。
在公开批评美国欠联合国8亿多美元的会费不还并引起轩然大波之后,他连忙专门为此事道歉。这一举动又被人们拿来和他的前任安南对比。安南以与美国唱反调而著称,2Da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时,他谴责这是“非法行为”,并赢得不少喝彩。
与他相比,潘基文表现得温和甚至懦弱。但他道歉后不久,美国便缴纳了亏欠的维和款项,众议院也投票通过支付剩余欠款的决议。
“他是个管理者,而不是激进分子。”一名前任美国驻联合国大使评价说。
关于这位亚洲籍联合国秘书长的个人魅力,批评声从来没有停止过。私下里,就连他并不标准的英语也成为一些人的话柄。安理会某个成员国的驻联合国大使对他的评价是:潘基文的英文水平“无助于提升其形象”。
潘基文对此倒好像并不介意。他曾经这样描述自己的工作:“我自己也曾戏言,我不是什么长,我是秘书,因为毕竟只有安全理事会团结一致,秘书长才有力量。”(原载《青年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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