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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时间:2023/11/9 作者: 百家讲坛(红版) 热度: 19085
◎汤小小

  

成为药童

东汉时期一个静谧的午后,天气晴好,阳光照进了南阳郡涅阳县(今属河南南阳)一座官僚宅子里。宅子四周偶尔有鸟发出悦耳的叫声,一个小男孩席地而坐,背靠着高大的书架,手里捧着一本发黄的书卷,看得忘乎所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又一寸寸移走,直到天色黯淡,再无光亮。院子里响起阵阵呼喊声,有人叫着男孩的乳名。男孩这才恋恋不舍地丢下书卷,站起来跑出书房。

  这样的情景是“医圣”张仲景童年时最常见的景象。

  他生于一个官宦之家,父亲当朝为官,家中的书房里因此有很多藏书。童年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他最感兴趣的事情却是躲在书房里翻阅那一卷卷沉重的书简。

  在众多书简中,他最喜欢翻看扁鹊治病救人的故事,很多次,他沉浸在那精彩的故事里嘴角含笑,心中微波荡漾—原来从医是如此有趣的事。

  他翻遍了家中所有的医书,每每开口,不吟诗词,只谈医道。从医的种子在他心里扎下了根,一天天蓬勃生长,捂都捂不住。在那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他这样的志向终究有些上不了台面。父亲早就安排了他的人生:读书,入仕,走一条人人都想走的光明大道。

  张仲景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他眼睁睁看着战祸四起,民不聊生,看着官府争权夺利,不顾百姓死活。小小年纪的他已在心里厌恶仕途,无心卷进那样的官场。

  于是在十岁那年,张仲景拜名医张伯祖为师,成为一个小小的药童。每日跟着师父上山采药、一起出诊,看着一个个濒死之人在师父手中起死回生,他心中更坚定了从医的信念。那时他采药捣药,在灯下记录每一种药的功效,尝试不同的煎药法。他闻鸡而起,夜半入眠,像一个辛勤的农人,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那样的辛苦,没有几人能承受,何况他是世家之子,从小没有受过委屈,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父亲肯送他学医,大概也是存了磨炼他的心思,让他尝尽学医的苦楚以收敛心性,做一个安稳的读书人。

  苦虽苦,张仲景却从未想过退缩,哪怕十指起了厚厚的茧,哪怕容颜憔悴不堪,他依然乐在其中,为了采药不惜去攀爬那些根本看不到尽头的险山峻岭。

  张仲景这样勤奋好学又聪颖有悟性,师父自然满心欢喜,将平生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不过几年的工夫,张仲景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了不小的名声,每天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这样的结果,大概是父亲没有想到的。在父亲眼中,张仲景这棵树无疑是长歪了,就算成了名医又如何?就算门庭若市又如何?在那样的乱世里,医者到底不是正途。

  这一次,父亲没有再纵容他。何况张仲景博学多才,又是世家之子,早有人向朝廷举荐。父亲的施压、朝廷的任命,哪一样都如大山般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却又无力反抗。

  在以孝立世的东汉,他没有办法为所欲为,也不忍一次次伤父亲的心。于是在18岁那年,张仲景进入官场,成为长沙太守。

坐堂问诊

官服加身,从此在那一方天地里可呼风唤雨,远比从医风光体面。张仲景却不曾收起他的医箱,他想要继续行医,继续用回春妙手解百姓疾苦,了自己平生所愿。

  可一入官场深似海,从此不再是自由之身。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性地出入民宅、和百姓走动。此时的他和百姓之间横了一块屏障,连彼此对望都变得奢侈。太守的身份于别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于他来说,实在是恼人的束缚。

  他不甘心就这样束手无策,他知道自己有再高明的医术,若离开了病人,也是无用。他因此制定了别具一格的规定,每月初一、十五大开衙门,不问政事,只为百姓把脉问诊。

  张仲景成了官场上的一道风景,有同僚取笑,有书生叹息,他充耳不闻。任外面流言蜚语,任他人妄加揣测,他只要手指搭在病人的脉搏上,心中便笃定安宁,再无杂念。

  到后来,前来衙门寻医看病的人绵延数里,很多百姓带着行李远道而来,他们视张仲景为救星,浑然忘了他的正业其实是太守,他所住的地方不是医馆,而是衙门。

  可能连张仲景自己也忘记了。他竟然慢慢不再满足于在衙门里看病。因为他发现,有些病,他找不到好的治疗方法,他意识到自己医术有限,必须不断地学习提高才能更好地为百姓看病。

  于是,他开始在看病之余四处奔波。听说襄阳有名医,他立即打点行装,长途跋涉,一路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地赶到襄阳,拜名医为师,跟在名师身后看诊抓药,仿佛自己成了曾经那个勤劳的小药童。

  如今的他早已今非昔比,携带官职,富贵荣华招手即来,根本不需要再吃任何苦,受任何罪。他却一再把自己低到尘埃里,浑然忘我地学习医术,为自己的每一点进步而开心。

  那些年,他好像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他把医学放在了首位,把正业一再地往后推。他不是不明白这对自己的仕途有多大的影响,他只是不在意。为官本不是他心中所愿,他想要做的始终只有从医这一件事。什么富贵荣华、前途显赫,对他来说,都不如一味中药来得实在。

  这多少是有些离经叛道的,他在时人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除了百姓,没有人愿意靠近他,没有人愿意和他结为同盟,在官场里同进退。在官场上,他是孤独的,是被冷落排挤的,在百姓中,他的声望却与日俱增。

  但他想要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撰写医书

东汉末年那个战乱频繁的年代,瘟疫横行,无数人的生命像飞蛾一样,轻飘飘地就没了踪迹。即使张仲景是名医,也阻止不了自己家族的人一个个死于非命。

  如果这是一条健康的狼,那末,他觉得倒也没有多大关系;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喂这么一只令人作呕、只剩下一口气的狼,他就觉得非常厌恶。他就是这样吹毛求疵。现在,他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又给幻象弄得迷迷糊糊,而神智清楚的时候也愈来愈少,愈来愈短。

  他经历过无数次的瘟疫横行,每一次都深深地撞击着他的心。他走过很多地方,也看到很多地方变成空城,百姓死亡殆尽。他心中对朝廷的失望愈盛,对仕途也更加心灰意冷,索性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救死扶伤上。

  只是入眼所见的情景,令人触目惊心。有太多的人感染疾病,有太多的人需要看病抓药。这个时候,张仲景看到了最不堪的人性:面对纷至沓来的病人,很多医师都乱开药方、胡乱抓药,不求治病,只求赚钱。

  乱世里,什么都是乱的。张仲景却从来不曾乱过,每每看到忘本逐利之人,他总要大声训斥,揭穿他们的把戏,他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医术如此神圣的东西,怎么可以成为牟利的工具?

  他的特立独行,让他在行医这条路上也备受冷眼和排挤,毕竟没有人愿意身边有一个人时时揭露这个行业的不堪,经常破坏他人的财路。

  张仲景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他从小便见惯了利益勾结,对人情世事早已了如指掌。只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他容忍不了别人用医术骗钱害人。官场上有人见利忘本,他可以不予理会,但在医术上,他不能坐视不管。在他心里,这始终是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东西。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张仲景苦苦思考着对策,突然灵光一现:那些瘟疫多以伤寒病居多,若彻底根治了伤寒病,让世人都了解伤寒病,那些医师不就没有办法忽悠百姓了吗?想到这里,他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辞去官职,以平民之身隐居岭南,专心研究医学,撰写伤寒病方面的医书。

  从此,他的生活清贫而简单,无数个深夜,一灯如豆,照着他眉头轻锁的脸;无数个白日,他品尝药草,为百姓把脉诊治,将所思所得一一记录下来。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而他终于在这些日夜轮回里,一字字写出了《伤寒杂病论》。整整16卷,每一个字都是他用心血所铸。从此,后人有了医治此病的方向,从此,那些乱象可以得到扼制。

  而这几乎耗尽了张仲景所有的心力。但他从来没有停下探索的脚步,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手中捧着的依然是医书。

  本有着大好的前途,张仲景却选了一条最艰苦的路,在那个时代里,他是个异类,不被时代所容。但那又怎么样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管多少条路可供选择,张仲景愿意走的只有这一条。这是他喜欢做的事,即使苦,即使累,心也从容。

  是的。向着自己选定的那一条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总有一天能走出晴空万里。就像张仲景虽孤独辛劳,但最终成为人人称颂的医圣,在医学史上奠定了无法磨灭的地位。

  这,就是他坚守的结局,也是现实对他最好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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