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砍柴

　　

　　杜甫后半生四处漂泊，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他毕竟出生在仕宦之家，对美食颇有心得。他曾描写，入冬时，在今天的河南三门峡，少府派人从结冰的黄河里凿冰捕鱼，让厨师当场制作鱼脍款待他：“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葱……落砧何曾白纸湿，放箸未觉金盘空。”

　　这种鱼脍制作的技艺今已失传。李白也写诗“呼儿拂几霜刃挥，红肌花落白雪霏”，虽然也是描写做鱼脍的场景，但不如杜诗那样细致而传神。

　　杜甫的饮食之道颇符合孔子的教诲“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他描写采摘嫩绿的槐树叶做成凉面的过程：“新面来近市，汁滓宛相俱……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这种鲜嫩的食品在北方至今犹存。

　　一次，病后的杜甫去拜访一位好友，好友让妻子做了一顿好饭食款待他：从集市上赊来香粳米，佐以长安冬天腌制的咸菜和金城（今甘肃兰州）产的酥，再割肉买酒，于是宾主“密沽斗酒谐终宴”。这样的饮食搭配颇利于病人康复。

　　然而，命运给精于美食之道的杜甫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安史之乱后，他再也没有回到关中，漂

　　泊途中更是难求一饱。流寓成都草堂，他曾有过短暂的温饱时期，但这种温饱对后来的他来说也是奢侈，一回忆就是川西食物的精美：“鱼知丙穴由来美，酒忆郫筒不用酤。”此后，他再也无法饱享天府之国的富足，“三年奔走空皮骨”。

　　晚年，他离开巴蜀，在大历五年（770年）初夏到了耒阳（今属湖南衡阳），全家被困在半路，断炊多日，只好写信托人带给耒阳县县令，寻求帮助。县令接信后马上派人送去了粮食，还馈赠十斤牛肉和两坛白酒。

　　在肉食中，牛肉的地位高于肥羊和猪肉，因此杜甫立即写诗答谢县令：有牛肉又有酒，这真是太丰盛的礼物了！可是吃完牛肉、喝完酒不久，杜甫就死在了舟中。后人分析，杜甫饥饿多日，腹中空空，突然饱食牛肉，再加上白酒发胀，病体难以承受，饱胀而死。也有人分析杜甫死于食物中毒，理由是夏天湖南气温高，食物容易变质，而舟中没有保鲜的条件，十斤牛肉不能一日吃完，在牛肉腐烂变质后，他继续食用，本来病弱的他吃了变质的食物后病情加剧而亡。

　　不管如何，这位可怜的诗圣兼美食家后半生几乎都在乞食，这次总算能饱餐后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