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衣蕙带

　　

　　西晋开国后，皇宫里有一位勤俭的老妪，每日素食布衣，辛勤纺纱织布。令一般人想不到的是，她并非卑微的宫人，而是晋武帝司马炎之母、皇太后王元姬。作为西晋最受人尊重的女子，她没有享受应得的奢靡浮华，也没有张扬手中无上的权力，而是“眷恋素业，忽弃华丽”。

　　王元姬这样做并非为了作秀给众人看，而是为了儿子司马炎：开国之初，国库并不充实，为了稳固江山，她带头提倡节约。她的衣食住行一切从简，寝宫内也没有一件贵重的物品，发间也没有华丽的首饰。在她的带领下，整个后宫都不慕奢华，不攀比炫耀，一片和乐之风。如此风气上行下效，整个朝野都以节俭为荣。

　　母亲的一片苦心，司马炎心中最清楚，从小到大，正是因为有母亲的精心培育，他才具备了异于常人的雄才伟略。也是因为有母亲和王氏一族的倾力相助，他才能在父亲司马昭灭蜀的基础上顺利地篡魏灭吴，把三国尽收囊中。

　　因为和母亲感情深厚，在母亲离世后，司马炎悲痛欲绝，不顾朝臣的一再劝阻，坚持吃素食，戴白冠三年。因为思念母亲，他时刻记着母亲对亲人和睦亲厚的遗训，并将外祖母及两位姨母加封乡君，各食邑500户。有子如此，王元姬无疑是一个成功的母亲，但是她的成功绝不仅仅如此。

　　出身名门的王元姬自幼就聪慧异常，八岁时已通读了《诗经》《论语》，加之理解能力超群，只要是有文义的内容，她看一遍就能记住。身为曹魏重臣兼经学家的祖父对她也特别欣赏，常常提点她一些做人处事的方法，王元姬不负所望，总能举一反三地运用到实践中。

　　除了智商高，王元姬的情商也不低。小小年纪的她平素里行为举止处处以礼仪规范为准，一派大家闺秀的贤淑风范。九岁时，母亲生病卧床，她不仅衣不解带地侍奉母亲，还能替母亲处理家中事务。母亲欣慰之余，就将家中事务全权交由她处理。而她也打理得极好，即便遇到棘手的事情也能处理得恰如其分。

　　王元姬的祖父受封为兰陵侯，识人自有独到之处，在众多的孙子孙女中，他最寄予希望的就是王元姬，常常对家人说：“能令我们这个家兴旺起来的，一定是这个女孩。”祖父还常常嘱咐王元姬的父亲王肃（他的故事请参阅本刊2017年9期）一定要慎重对待她的婚姻，务必择良偶配之。

　　毫无忧愁的时光匆匆流逝。王元姬11岁时，一直精心教导她、疼爱她的祖父离世了。哀痛的王元姬终日伤心，不进饮食，很快就消瘦得弱不胜衣。父亲王肃看在眼里，既心疼又感慨，从此更加注重栽培这个女儿。

　　等到王元姬及笄之后，王肃经过多番考量甄选，为女儿定下了一门婚事：司马懿的次子司马昭。他看中了司马昭的性格沉稳、谋略过人，相信其将来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能给女儿带来更好的生活。

　　14岁的王元姬就这样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那年司马昭20岁，看着比自己小六岁的妻子，他总觉得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等到婚后相处，他才发觉她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聪慧和睿智，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王元姬的新生活在她的悉心经营下幸福地展开了。嫁入司马府后，她把家中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从不让司马昭因为琐事烦扰。等到司马昭闲暇时，她就陪着他品茶对弈，日子过得很是和美。偶尔，她也会对时局做一些品评，一些看法往往和司马昭不谋而合。她把司马昭照顾得细心妥帖，这种细致不仅仅是衣食安暖的周到，更是心灵契合的共鸣。

　　可惜，大家族中总是免不了是是非非。司马昭的母亲、司马懿的嫡妻是个极有个性的女子，年轻时为了维护司马懿曾亲自处决过一名婢子，后来司马懿独宠妾室、冷落嫡妻，嫡妻气愤之下绝食数天，险些饿死。想要与这样一位烈性的婆婆相处融洽并非易事。

　　不过，聪慧的王元姬知道，对于身边的亲人，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默默守护，真诚付出。因此，她就像对待自己母亲一样对婆婆极尽孝道，用实际行动一点一滴地赢得了婆婆的疼爱。不仅对婆婆，对家中的其他女眷，王元姬都尽心对待，与之和睦相处。

　　随着儿女的到来，这个家庭更加温馨圆满。此后，王元姬把更多的精力转向教育孩子。而相守的时间越长，司马昭越能感受到妻子的贤淑温婉和聪慧才智，即便对朝中一些官员的任用，司马昭也乐意听从她的建议。

　　通常情况下，王元姬都谦和谨慎地不加妄议，但也有例外的时候。钟会年少而有异才，聪明且有野心，又很能把握时局，并在司马昭的兄长去世后帮助司马昭保住了兵权，因而深得司马昭信任。不过王元姬一直不看好钟会，常劝司马昭不要对钟会委以重任，说对他恩宠过度，此人必定会造反。

　　其实王元姬和钟会并无利害关系，她就是太了解钟会见利忘义、爱挑事端的个性了。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就是因钟会构陷才被司马昭处死的，王元姬觉得钟会这种嫉贤妒能、品质低劣的人越是聪明有才干，就越是需要提防。

　　事实证明她果然很有远见，钟会最终因为叛乱而死在乱军之中。此后，司马昭对妻子更加敬服。因为他胸怀宏图伟略，需要的妻子不能只是温柔贤淑，更要有才干谋略和深厚的家族背景，这些王元姬都一一具备。有这样一位贤内助全心全意地辅佐，司马昭自然能更好地完成自己的事业。

　　34年的时光，他们携手走过，夫妻感情一直很好，生育了五子一女。尽管有三子早亡，但成年的三个子女在他们的悉心教育下皆是人中龙凤。

　　对这样一位完美的妻子，司马昭自然倍加钟爱。他的姬妾不如他父兄那么多，他也没有偏宠过其中的任何一个，他妾室所生的四子一女都没有关于其母亲的任何记载，这在处于他这种地位的男子中非常罕见，可见司马昭一生所爱唯有王元姬一人。

　　幼时在众多的兄弟姐妹中受到祖父和父母的关注与疼爱，成年后得到公婆的喜爱与关怀、丈夫的敬重与爱情，晚年有儿子的尊崇与敬爱，王元姬的一生都被爱包围着，算是非常圆满的人生赢家。

　　她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完美的人生，并不都是与生俱来的优势带来的，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和她平时的无私付出有关，也和她既聪慧又兼具美德有关。

　　一位法国作家说过：“一切美德都是由于放弃自我而成的。”放弃自我就意味着时时处处替别人着想，放弃了自私，同时也就拥有了无私、公正等诸多美德。王元姬是真正聪慧的女子，她懂得“舍得”的真正含义，愿意为爱人、家人无私地付出，最终所有舍出的真心诚意都化作了她得到的爱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