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重男轻女不是好父母
◎ 王晓磊
白居易是幸运的,不仅诗写得好,晚年还做到二品官,月俸十万,在洛阳住着小豪宅,优哉游哉地活到了75岁。他也是不幸的:一直想有个儿子以传承衣钵,却始终未能如愿,唯一的儿子还夭折了。
白居易58岁时,得知妻子生了个儿子时,他兴奋地写了首诗:“岂料鬓成雪,方看掌弄珠。”意思是,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头发都白了,还能抱上儿子。
于是,他极尽所能表达自己对儿子的喜欢,对儿子进行各种细致描写,连儿子的胎毛、小手都写,并在朋友圈狂晒幸福:“腻剃新胎发,香绷小绣襦。玉芽开手爪,酥颗点肌肤……”
他还喜滋滋地计划着要把自己的琴和书传给儿子,让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很残酷—儿子三岁那年生病死了。白居易顿时掉进了痛苦的深渊,他忍不住控诉苍天:“世间此恨偏敦我,天下何人不哭儿!”
于是,“无子”成了白居易心中一个无法缓解的痛:“无儿比邓牧”“无儿虽薄命”“何况兼无子”“无儿岂免怜”“天谴无儿欲怨谁……”
别人羡慕他写文章很红,羡慕他做高官,但对于白居易来说,这些东西都在刺痛他。唐朝高官如果有儿子是可以恩荫的。白居易去恩荫谁呢?所以他反复念叨“文章十帙官三品,身后传谁庇荫谁”?甚至一气之下说出了自己子女中没有儿子,则“非男犹胜无”这种偏心眼的话,一副重男轻女的面孔。
但如果就此认为白居易是个重男轻女的古板父亲,那就错了,毕竟在一千多年前男尊女卑的年代,白居易想要个儿子传承衣钵也在情理之中。
事实上,白居易不仅不重男轻女,对其他几个女儿的爱丝毫不比儿子少。
他37岁第一次当爹时,生的就是女儿。他给女儿取名叫“金銮子”—听名字就知道他有多珍爱这个女儿了。
他认真写了好多诗,记录女儿的一举一动,就像今天的家长用视频记录孩子成长的一点一滴一样。
“生来始周岁,学坐未能言”—孩子一岁了,已经会坐了,但还不会叫爸爸—孩子才一岁,白居易就着急听到“爸爸”这个称呼了,他对女儿的珍爱显而易见。
为了给女儿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他还经常念叨:“使我归山计,应迟十五年”—为了女儿,我要好好工作,推迟15年再退休。
然而,令白居易始料未及的是,女儿三岁那年也夭折了。白居易悲痛万分:“病来才十日,养得已三年!”我养了三年的娃娃,十天就走了!其悲痛之情溢于纸上。
看到女儿的任何遗物,他都心痛得掉眼泪:“慈泪随声迸,悲肠遇物牵。故衣犹架上,残药尚头边……”衣服还在,药还在,可是我的女儿不在了。
他又说:“亲爱零落尽,安用身独存!”亲爱的女儿没有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白居易若真是一个重男轻女的父亲,想必不一定会发出如此悲痛的叹息吧!而且,他对待另一个女儿的态度也可以把今天很多重男轻女的父母比下去。
白居易45岁那年又有了一个女儿,取名阿罗。阿罗是个他“嫌弃”的女孩子,在事业上不能顶岗,又不能继承他的衣钵……那白居易会喜欢吗?
事实是,他非常喜欢。
那一阵子,他生活还比较清苦,收入也不多,买不起学区房。但白居易很开心地说:“寒衣补灯下,小女戏床头。”看着阿罗无忧无虑地在床头玩,白居易觉得生活再苦也很开心。
不知不觉,阿罗长到七岁了,白居易给她写诗,名字就叫《吾雏》:“吾雏字阿罗,阿罗才七龄。”我的女儿不知不觉已经七岁了,时间过得好快啊—白居易身为人父的幸福之情不言而喻。
“抚养虽骄呆,性识颇聪明。学母画眉样,效吾咏诗声。”虽然她娇生惯养,但是很聪明,已经会学老妈画眉,还会学老爸我读诗了。
“我齿今欲堕,汝齿昨始生。我头发尽落,汝顶髻初成。”我的牙齿都快掉了,你的新牙才长;我的头发都秃了,你的髻子才成……
阿罗是挺幸运的,她健康长大了,嫁人了,让白居易的晚年没有孤单。最开心的是,在白居易62岁那一年,阿罗生了一个女儿,白居易抱上了外孙女。白居易67岁那一年,阿罗又生了一个儿子。
白居易得知消息后百感交集,把这些心情都写进了诗里:“外翁七十孙三岁,笑指琴书欲遣传。”我没有儿子,但是有了外孙,终于可以把我的琴和书传承下去,这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啊!
后来,白居易的女婿不幸去世,阿罗带着孩子们来到洛阳娘家和白居易一起住。白居易这个不幸的老人在经历过失子、失女之痛后,终于得到了属于他的天伦之乐。
最可贵的是,表面看上去“重男轻女”的白居易其实是一个观念一点儿都不落伍的好父亲:他嘴上虽然老念叨“我想要儿子”,却给了女儿、甚至外孙女一样的爱。
那一年,他的外孙女满月了,他开心地写了一首诗:
“物以稀为贵,情因老更慈,怀中有可抱,何必是男儿?”
一句“物以稀为贵”成了尽人皆知的话,而“情因老更慈”瞬间勾画出一个慈祥的外公形象。最让人感动的是最后一句:怀中有可抱,何必是男儿?
这正道出了白居易对待子女的真实态度。
在一千多年前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白居易能有这样的觉悟实在不容易。相比之下,21世纪的现代父母中还有不少重男轻女甚至遗弃女婴的行为,实在应该好好学习下白居易了……
编 辑/夏 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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