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 悦

　　明朝海贼王：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齐 悦

　　

　　一

　　明朝中后期，中国海盗林凤（又名林阿凤）纵横四海，其传奇经历在中国、东南亚甚至西欧的史书上都有记载。他是广东潮州的草根，不愿学手艺谋生，竟在道路上抢劫，后来手下聚集了两千多人，和另一个林姓大海盗林道乾成了当时某著名老海盗头子的部下。

　　等老海盗头子被杀后，剩下的大部分海盗投奔林道乾，继续为害一方。林凤则体现出极高的强盗“天赋”：他率领老海盗头子的部分残部入犯琼州府清栏港（今属海南文昌），击败了守港的官军，杀死了明军指挥，从此上陆，由海贼摇身变为割据一方的山贼。可好景不长，不到两年，林凤即被官兵赶回了海上，重操海盗旧业。

　　恰逢两广总督在训练大军以清缴匪徒，便集中兵力对盘踞在惠州、潮州的海盗和山贼来了一次大扫荡。林道乾叛逃出海，林凤等人则一路逃过台湾海峡，栖泊于澎湖之间。

　　作为一个“天才”海贼，下了海的林凤好像长了翅膀，他在海上与其他海盗头目交战，胜了便收纳其手下和船只，仅仅过了半年，就发展成为拥有四千余人的巨型海盗集团，并与广东的另一个大盗合兵作乱。

　　军情传到京师，兵部给出的对策是：先易后难，待平定实力相对较弱的另一个大盗后，再来袭击林凤。内阁首辅张居正不仅同意了，还大胆放权给当地督抚，申严将令，指示闽粤督抚同心协力，剿灭所有海贼。

　　于是，两广总督、福建巡抚和广东总兵联手平定了那个大盗，进而与福建总兵联手会剿林凤。在围追堵截之下，林凤不敌，再次逃往澎湖。逃亡过程中，他匪性不改，竟顺道劫掠了清栏港，然后漂泊于茫茫南海，等待着下一次劫掠的机会。

　　二

　　对待这个大海贼，明朝守军并不手软，福建总兵和广东总兵联手，准备在澎湖对林凤海盗集团来个一锅端。一番激战后，林凤在澎湖仅停留了不到十天， 就“贼船煨烬”，直奔台湾，暂时在新港（今台湾嘉义县附近）安营扎寨。

　　他的行踪很快被福建巡抚侦得。福建巡抚派遣一个熟知当地语言的渔民为通事，联系了新港当地番社（高山族的村社），又派哨官提着朝廷的赏赐前去笼络当地人。很快，两方里应外合，一举消灭了林凤三艘战船。看到当地人与官府已取得联系，林凤只得退出台湾，避免进一步被官兵围堵。

　　逃离了新港，林凤的狡诈本色再次显露出来。他出其不意地杀了个回马枪，再次率部去了澎湖，目的在于整编几支在海盗火并中日渐庞大的队伍。计划成功了。他在澎湖整编了一个月左右，得知明军从新港撤走，便计划返回广东重操旧业。但在航行途中，他发现广东、福建两省重重设防，已形成联合捕剿之势，欲返广东，必遭闽粤联军的强势围剿。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调转船头，南遁吕宋（菲律宾最大的岛屿，当时是西班牙的殖民地）。

　　于是，林凤一抵达吕宋就开始进攻。在杀害西班牙司令官及500名当地人后，他来到距马尼拉220千米的玳瑁港，与他带去的士兵、工匠、农民等亡命徒一起开辟农田，建房定居，招募周边不甘受西班牙人奴役的菲律宾土著，然后自立为王，接受当地部落的朝贡。而这一切自然都被西班牙人视为心腹之患。

　　福建巡抚得知林凤在异国作威作福，便派遣“素有胆略，谙识夷情”的把总王望高出使吕宋，准备联合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一同进剿林凤。福建巡抚还特别颁发了令牌给王望高，授予这位中下级武官在海外便宜行事的特权。

　　在熟悉风土民情的当地华人的引荐下，王望高觐见了西班牙驻菲总督，表示林凤是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正在被中国通缉，如果西班牙人能活捉或杀死他，明廷将赐以重赏。西班牙驻菲总督欣然应允。

　　在西班牙驻菲总督支持下，王望高征集了5000名当地士兵、200艘战船，连续向据守在玳瑁港的林凤军队发动猛烈攻势。几场战斗下来，“贼人死者过半”，林凤部下的主要将领均已投降王望高，剩余兵力不足千人，连粮食都很少，已到了只等束手就擒的困境。

　　王望高认为林凤已成瓮中之鳖，擒获或击杀林凤应是十拿九稳，便决定率领西班牙使节先返回福建，向上司报功庆贺。

　　就连坐镇中枢的张居正也误以为林凤已毙命吕宋，便致信福建巡抚：既然最近福建、广东的贼寇都在溃乱逃窜之状，而林凤不在其中，他“毙于吕宋之说，恐不虚也”。

　　三

　　出人意料的是，就在西班牙使团还未抵达福州时，玳瑁港又出了岔子。大家都以为早成瓮中之鳖的林凤就在这被围困的四个月里，竟然带领部下挖掘了一条从玳瑁到附近某河流的运河，一口气制造了三十多艘战船，在一个宁谧的夜晚，从河道逃入大海，从西班牙人眼皮下溜走了……

　　西班牙人惊恐失措，但追击为时已晚，林凤和他的远洋舰队正在阿诺河上高速奔驰，再也没人能追上他们了。

　　林凤逃出了马尼拉，出没于柘林（今属广东潮州）、靖海（今属广东揭阳）、碣石（今属广东汕尾）之间，夺渔舟，抢民船，麾下船舰增至150多艘，势力重新强大起来，随之不断骚扰惠、潮沿海港口，再次威胁着福建、广东海域。

　　之前福建方面屡屡递上吕宋已围困林凤的奏折，何以林凤能神一般地突围并迅速发展壮大？获知消息的张居正很是惊讶，便责成新任两广总督增强防务，深入调查林凤的行踪。

　　原来，流窜回国的林凤第一站到了老巢澎湖稍作休整，便再次劫掠了台湾新港，居留了两个多月，迅速回到潮广，企图在潮州休整，以待时机。

　　时机很快到来：福建总兵与广东惠潮参将联合前去会剿，就在明军屡战屡胜，形势一片大好之时，潮州参政却不合作了，甚至把威风凛凛的福建大军阻拦回去，要招抚林凤的三个部属。

　　福建漳州府主张剿灭，广东潮州府主张招抚，两省频频争执，踌躇不前，这就给林凤提供了可乘之机。机智狡诈的林凤趁机突围，福建总兵追至淡水洋，击毁数只贼船，林凤“复走西番”，不知所终。

　　贼首林凤再次逃脱，对福建方面无异于前功尽弃，福建巡抚与兵科给事中合力声讨潮州参政，要求将其撤职查办。张居正仔细阅读了潮州参政与福建人往来的公文，发现双方都在斗气，单纯的招抚或进剿都是偏见：林凤的主力已被福建官兵击破，流入广东者多为失魂落魄的散贼，广东方面招安的处理方法并不失策；但毕竟是福建官兵的奋勇作战才给林凤集团以重创，福建方面“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心情可以理解，所以福建方面无法容忍邻居广东招抚逆贼。

　　如果不化解两省纷争，实在有伤大局。张居正审时度势，决定同意广东方面的招抚，同时奖赏福建巡抚策划与西班牙军队联合在菲律宾抗敌的战功。他也没有怪罪潮州参政，还通告吏部和兵部，万不可惩处潮州参政，否则后来的官员可能就不敢做事了。

　　有了张居正的支持，广东的招抚工作得以顺利进行，林凤的1712个部下被招降。林凤被福建水师击败，逃往暹罗（今泰国），但暹罗王害怕明廷问罪，不敢庇护他，其他邻近国家也是如此态度。无家可归的林凤只能流浪海上，这个海贼王自此退出中国历史舞台，到异域称王去了。

　　至此，海寇息警，被海寇骚扰30年之久的广东、福建、浙江、山东等沿海地区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谧， 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战争之扰。

　　林凤劫掠百姓，遭受围剿，当然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在他与西班牙的争斗中，西班牙方面体现出的斗志，和明廷的意志是颇值得后人玩味的。林凤最终被西班牙人赶出吕宋，其实也可以视为明廷不重视海权的一个象征，预示着中国近代遭遇列强坚船利炮侵略的命运。

　　编辑/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