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范仲淹因指责宰相吕夷简结党营私,在用人方面大搞不正之风,无意间触痛了宋仁宗无子的隐疾,结果被贬饶州。他那伤着骨头连着筋的好朋友尹洙不乐意了,打报告给仁宗:“范仲淹是光明磊落之人,与我亦师亦友,我俩是同党,你光贬他,不贬我,多不合适啊。”尹洙主动申请红牌,被免了太子府差事,下去当酒监批发官酒去了。
尹洙远谪均州时,被收监看管,时任郡守赵可度是个曲意逢迎的小人,眼见尹洙失势,为了巴结吕夷简,对尹洙肆意凌辱。驻守在邓州的范仲淹得知此事后马上出手相救,他上书仁宗:“尹洙体弱多病,不能因此而死于偏僻之地,请陛下批准他到我的驻地来医治疗养。”皇帝批准了。
来到邓州的尹洙变得极度敏感而暴躁,但凡饮食言语稍不如意,皆不给好脸色。更有甚者,尹洙发起怒来,除了大耳刮子招呼人外,还喜欢用手指拧人脸,下人哭诉于范仲淹,范仲淹知道尹洙心中苦闷,也知道他遭逢厄运,劝慰下人道:“这就是龙图大学士的硬度和脾性。”
尹洙为什么脾气大?难伺候?这都是朋友们惯出来的,谁让你我生死相许。范、尹两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样,就连尹洙最后的死都充满了传奇,他在弥留之际念念不忘挚友范仲淹,接二连三地活过来又死过去,宋人笔记中的这个桥段读来令人崩溃。
尹洙贬官后曾经到过梁地,与当地僧人相谈甚欢,纵论人间生死轮回,颇有所得,便将自己勘破生命的所思所悟以信函的方式告知了范仲淹。范仲淹大惑不解,好好的谈论什么生死?后来尹洙到邓州后,范仲淹移师南阳,忽一日,尹洙又快递一封信函,说自己时日不多,有后事要托付给范仲淹。范仲淹见信大惊,令师爷朱炎火速赶往邓州以探究竟。
朱炎到邓州后,马上去拜访尹洙,但见此时的尹洙已经焚香沐浴,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丧服、帽子,神态安详地闭着眼睛端坐在榻上。朱炎说明来意后,尹洙缓缓睁开眼睛,笑着说:“范公真笨啊,怎么还把我视为活着的人,听好啊,我死了。”说完后,尹洙的眼睛慢慢地合上了,然后高大的身躯缓缓地倒下,溘然长逝。
朱炎赶紧遣人急报范仲淹,范仲淹火速赶往尹宅,边走边哭,到了尹洙遗体旁已经是泪如雨下,悲痛欲绝。此时令人恐怖的一幕发生了,明明已经断气的尹洙忽然抬起头来,对着范仲淹说:“我早就与你诀别了,你怎么又来了?”范仲淹转悲为喜,惊问缘由。尹洙忽然露出奇怪的笑容说道:“死生乃人间常理,范公岂不明白此间道理?”范仲淹再问尹洙后事如何料理,尹洙道:“你看着办吧。”说完后,尹洙在病榻上对着范仲淹深深一揖,再次缓缓倒下。
就在范仲淹哭着为尹洙敛容时,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又出现了,尹洙又抬起头在范仲淹耳边幽幽地说了一句:“这世上亦无鬼神,亦无恐怖。”言罢,两腿一伸,两眼一闭,这次才是真的死了。
尹洙为什么死而复生?他的好友梅尧臣在《哭尹师鲁》一诗中道明原因:“谪死古来有,无如君甚冤。文章不世用,器业欲谁论。野鸟灾王傅,招辞些屈原。平生洛阳友,零落几人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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